文 : 子墨素鸢
“你数学怎么这么差？”班主任脸色阴沉。
我默默低下头，脸红到脖子根，心里想着“我数学这么差是有原因的，那大概是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记忆了。”
小学二年级，我是那个缩在第二排墙角、学习成绩超烂的学生，在那个懵懂的年龄，我一度怀疑我的智商:我是不是弱智？为什么别的同学都能学会的知识，我却死也学不会。
我把这个问题抛给我妈，我妈告诉我，我出生那天头卡住了，死活出不来，折腾了好久，才把我弄出来，不过我的脸已变成了紫色，医生倒提着我的脚，用力拍打我的背，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就这样我大难不死的来到了这个世界。
听完妈妈跟我讲完这些事，更让我肯定了之前的想法:嗯，我的确是弱智。
那时，偏偏不巧遇到了数学老师更年期，我便顺利地撞到枪口上。在一次迟到之后，她气势汹汹将我推出了门外，我站在门口茫然不知所措，看着大片大片的雪花铺满了地面，晃的眼睛生疼。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迟到。
课上，老师总是让我们做习题，做完以后挨个给她看，我仔细观察着老师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壮着胆子给她看我的作业，来来回回三次，她把我本子扔了三次，最后她实在受不了了，走到我的座位旁边，抓着我的马尾，狠命地往墙上撞，边撞边说:“你怎么这么笨，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做……”我双眼直冒金花，耳朵回响着脑袋撞向墙壁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我整个身体颤抖着，无尽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有人说，在这个世界上生存，要么忍，要么狠，我学不会狠，只能忍。
时光荏苒，岁月蹉跎，转眼我已来到一个新的环境，我等待着阳光照进生命，温暖我伤痕累累的心，可现实却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六年级，坐在讲台下第一排的那个姑娘是我，我以为岁月静好，便可以获得现世安稳。可这一年，我再次跌入了数学的深渊，万劫不复。
还未享受平静的生活，就被疯狂的数学老师打破希望，他让我们背那些变态的数字，背不会就不许放学，他让班里最混蛋的一个男生做纪律委员，监视所有人的动向。那时，那个男生追我，我果断拒绝，我不知道像他那种那个年龄就知道卫生巾的人，究竟还会干出什么事。
从那次之后，他开始报复我，我从未想过打回去，在那个年纪，我所能想到的只有忍。
一次自习课，我跟同桌偷偷说话，正好被那个男生看到，没过多久，数学老师回来，问及纪律时，我看到他脸上洋溢着报复的快感，朝我的方向指去。
老师慢腾腾走到我面前，大声呵斥:“站起来！”我缓缓站起，心里却比任何一次都渴望放学铃声响起。
老师说:“自己动手吧。”
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相比于自己动手，我更害怕他亲自动手，于是，我在众目睽睽之下，举起手，啪的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猛的又是一巴掌，这时，一只手紧紧抓住了我的胳膊，我不敢抬头，只听到头顶上方回荡着一个声音:“你应该使劲扇，就像这样！”还没来得及思考，我就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响声，瞬间，脸上火辣辣的疼。“就这个力度，懂吗？”我低头嗯嗯应答着，持续不断的打着自己，全班鸦雀无声，只有那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教室，直到放学铃声响起才把我解救出来。
那一刻，我恨透了软弱的自己。
每日，我犹如蝼蚁爬在炙热的沙漠，煎熬在每节数学课上，我心惊胆战地看着满黑板的公式，尽力躲避着老师的目光，东躲西闪却躲不过老师的提问，我站起来，像做了错事的孩子低着头红着脸，老师走到我面前，我心提到了嗓子眼，仿佛要跳出来。
“说话呀，你哑巴吗？”
“我，我不会。”
“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不会，天天来这里干什么？”边说边戳我额头，“你怎么这么笨，这都不会！”他喋喋不休地说着，我尽力定在原地，而他十分用力戳着我的额头，我整个人也开始摇晃，脚也快站不住了，我接受着惩罚，也接受着周围人的漠视，对权威的惧怕，对暴力的逃避。
春去秋来，一年快过去，数学老师被调走了，原因是他赏了一个女生一百多巴掌，致使女生住院，家长咽不下这口气闹到学校，而学校为了名声，将数学老师调成了体育老师。我不知道今后有多少人会受到他的虐待，但是，我知道，在那个年纪，自尊心超强的我们，从来不愿意承认被老师打过的事实，心照不宣地选择沉默，可这样的沉默，却让我们成为了施暴者的帮凶。
新的学期开始，班导看着成绩单点名，点到我时，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莫名其妙，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我们的数学老师。初三我又成为了第一排的常客，每每数学老师在班里转悠时，总会去看看我做的习题，耐心帮我讲解着每一道题，甚至一整个自习课都只给我一个人讲题。
我一直疑惑为什么我的数学成绩提高的那么快，每次都拿高分，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好多的错题老师都舍不得给我扣分，只为了让我燃起心中的那份希望。
尽管老师对我很好，但很长的一段时间，我还是处于被批评的状态，对于这种批评，我不会觉得难过，只是常常会埋怨自己的不争气，一个人想要伸手拉你一把，我却连手都伸不出去。
恍恍惚惚间，一个学期过去了，数学成绩也开始提高，我开始欣喜这种变化，如一汪死水突然有了波澜。那时候，老师经常会敲我桌子，说一句“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我忐忑不安的进了老师办公室，他便会问我很多问题，关于数学，关于成绩，关于同学。
不久，一些风言风语就传进了我的耳朵，说什么老师喜欢我，天天把我叫办公室，意图不言而喻。
而这些风言风语的始作俑者竟然是我的同桌，我很不愿意去相信这一切。直到有一次我们两个因为一件小事吵架，她当着我的面把这些流言抖出来，狠狠地戳中了我的心。那天是数学课，我把头压的低低的，以免被人看到，我知道我的眼睛已肿的不成样子。
下了课老师向往常一样敲我桌子让我去办公室一趟，我顶着红肿的眼睛过去了，他问我发生什么事了，我把眼泪逼回去，说了一句没事。他说了一些上课要好好听课之类的话后便让我回去了。
“又去告状了？切。”
我听到同桌这样讽刺的话，难过的要死，从此，我们两个成为路人。那时，我也明白了“人言可畏”的含义——我成为了班里唯一一个被敌对的女生。
再难过的日子也会有个终点，再苦逼的生活也会到尽头，转眼报考志愿的日期到了，我离想要报考的那所学校有五十分之差，但有时候人就是有一种不尝试过就不会甘心的倔强，我想要试试，哪怕考不上，也不能留遗憾。
我跟老师说了我的想法，他反反复复问了我好几遍，我用力地点头，对的，必须是这所学校。
没过多久，老师再次把我叫到办公室，很严肃的说了一句“你一定要考上啊！”我不解。后来我才知道，每个班里都有规定的名额，我选的那所学校只有两个报考名额，校长看了我的成绩，觉着太浪费这个名额了，希望老师劝我放弃，选一所有把握的学校。
我的志愿没有被动过，一直到我考完。成绩出来以后，我去了当初报考的那所学校，如愿以偿，不负众望。
毕业了，老师和妈妈聊天，提及我时，他说我是一个特别听话的孩子，从第一次见到时就觉着是，这样一个孩子，不应该拥有那么差的成绩，她自己想要努力学，所以才想要尽力帮她。
妈妈给我转述这段话时，心里很暖，能遇到这样一位老师，三生有幸。
命运持续不断的给我的人生做着减法，将所有幸运积攒，终于有一天，我可以看到阳光照进生命，耀眼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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