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贪玩,尝与玩伴儿一二翻入某院门玩耍,偶得一木盒,做工精致,花纹别样,打开,内有纸张十余。
喜盒,携之归家,盒内纸张亦不曾丢。
十年后,偶收拾房屋,又见此盒。
再打开,又见纸张,阅之,大惊。
纸张类书信,各类文字皆有,内容怪诞,不可尽信之。
恐似何顽人所做之恶作剧,据之整编,恐不成文,博众人一笑而已。
第一章 初到人间
信一
名:
名,我到了你说的地方,他们喊它人间。
在哪都好,总算离开炼狱了。
你也是真够……的,自从见你第一面,就跟我讲大道理,还说让我来人间一定找到什么天堂,然后终生幸福……
还能再low一点吗……
而且讲大道理就讲大道理,没见过你这样逼着别人听你讲大道理还顺便试试新网购十八般刑具质量的。
熔那货也起哄,时不时朝我弹个岩块儿。
我说你们,嗑着瓜子儿聊人生不行吗?你瞅瞅给我搞的,还有一块新鲜皮肉吗?
不过奇怪的是,我来到这儿之后,那些疤迹都没有了。这样也好,这儿的人几乎都没有受过什么伤,我若全身伤痕,估计没人愿意搭理我。
说到这儿,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嗯,谢谢你。
你说我来到这儿,必当经历生生死死。
还说赐我无尽之身,好好享受生死。
享受生死?我……
那是什么样的体验?期待ing……
好了,旅途劳顿,睡了,有空作信给你。
哎哎哎,最后问你一句,我得在这儿待多长时间啊?
还有你让我找的天堂,到底在哪儿啊,透漏透漏呗?
再偷偷告诉你,如若寻得天堂,获得终生幸福,哥就再也不回炼狱了。
到时候您老人家别想我嘞!
也名
信二
名:
名,我在这儿挺不错的,放心吧。特别是早上晒我屁股那东西,真舒服啊。
可见人间也不差嘛。
炼狱里可没这暖暖的玩意儿。
对了,我最近会想到熔。
我可不是想见他啊!
熔脾气那么爆,动不动就尥蹶子,还老烫我玩儿。
没这叫太阳的暖人呀……
可别告诉他我这么讲啊!
我听人们讲,最近他又不老实?这家伙老想往这儿跑。
可别告诉他我在哪啊!要不他又烫我玩儿。
疼。
还有,让他断了来这儿的念头吧,这儿人们不喜欢他。
他来了会挨打的。
先这样吧,等哥经历了传说中的生死再聊。
也名
信三
名:
名,在炼狱时,你一直问我,这世间何物最重要。
我说吃食。
你便把我按到镬鼎中,受烹煮之苦。
告诉我说,你记住,在人间,情最重。
何为情?我问你。
你说,情便是可以用己死换其生,而不悔。
虽当时头点的像小鸡啄米,只是为了尽快离开那刹人的破锅而已。
今日作此信,便是向你吐槽。
我死之其一,大荒、战乱从生之年,我以死换丈夫免受烹煮而作军士之口粮。
烹煮之苦,与在炼狱所受无二般。
十年之后,战乱平息,人间生气又起,他又娶了佳人,竟再也没有到我墓处探望过。
至今坟头草都能纳凉了。
我死之其二,死于兄弟之手。
家父病故,良田千亩尽纳于家兄与嫂嫂。我不愿与其争执,携盘缠出门云游。
后大病,归家之时,那新来的管家竟挡我三次!
可不可笑?自家门槛,竟然再也没有踏回去。
我疾病缠身,又苦于盘缠被劫,身无一物,终凉凉于冰冷山洞之内。
死后家兄竟又将我尸身领回安葬,时时祭奠。
真是让人不解。既已不仁不义,又何必在我死后假情假意?倘若我不是来自炼狱的无尽之身,又怎能尽看身后事?
儿时棍棒相挡,护我于身下的哥哥又到了哪里去?
名,我问你,我如何能不怨?为何这人间的人啊,不懂你教给我的道理?
也名
信四
名:
名,你说生在哪门人家为何不可让我自己决定?
摊上一个赌鬼父亲,便是注定这悲剧一生。
这畜生每次赌输了便打我母亲,母亲没有被他打死,却终死于心病。
母亲死前唤着我和姐姐的乳名,我知道她不舍,可还是走了。
我知道她是自己选择走的。
我死前三年这畜生卖了和我相依为命的姐姐。
那些恶霸把姐姐拖到我俩的房间里,我在门外愣着,姐姐的哭救声缠了我三年。
前几日这畜生竟又要将我卖给三年前那些恶霸!
怎么可能?
我假装同意,哭哭啼啼。他欢喜地很,在我面前和他们讲价钱。哈哈。
我很配合地走到房间里,褪去了衣物。
在榻上的时候,我用藏在被褥下的剪刀结果了其中一只。
另一只见血竟怕,逃了。
这一世还有什么值得留恋?就算姐姐临走前那一夜哭着对我说,好好活下去。
我投了姐姐当年投的那口井。
你说,为何我的出生由不得我自己?凭什么我的一生要受这无能为力的命运折磨?
你回答我!
也名
信五
名:
名,我这辈子,竟中了榜眼。
敢信吗?在炼狱时,你总说我是脑子最笨的,不懂得转弯。
我说我只知道熔拐弯比较溜,然后你又揍我。
可是这一生啊,并不是喜剧。
我从乡村野舍考中了榜眼,本是天大的欢喜。
但我顶着这光环,丝毫开心不起来。
因为父亲不让我娶她。
为何不可?我不明白,我与她青梅竹马,早已私定一生。我这榜眼,虽是为了家族,但若没有她,如何能中?
父亲说什么门当户对。
就因为我现在食着朝廷俸禄?所以和她这乡野村妇不匹?
父亲怕是忘了,中榜之前,我何尝不是一介乡野村夫?他这一家之主,也早不是当年高悬明镜的小青天。
寒窗这十余年,她每日与我一起,饱读诗书,虽未考这科举,她的才华见解定不在我之下。
门当户对,门当户对。
我们何尝不是门当户对?
难道门当户对,单单指这朝廷的饭票和破石子儿吗?
我本想与她一走了之,什么饭票,什么破石子儿,都统统见鬼。
我本想不再见父亲。
可是我又怎么舍得啊!多少世,才能碰到他。这个沉默寡言又默默承受的父亲。
我又怎么能舍得妹妹。
我怎能不知妹妹也想进学堂?
妹妹只是不说罢了。
懂事带来的伤,妹妹已经承受太多。
我亦欠妹妹太多。
在我左右为难时,父亲终是像当年断案一样,把我与她的联系给斩断了。
他可能还是咽不下当年被构陷的那口气吧。
他视我为家族翻身的唯一希望。
她在哪呢?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你见过她吗?名。
也名
第二章 重返炼狱
信六
名:
名,我已经做好启程的准备,马上要回炼狱了。
我在人间已度过数世,不愿再待。
你可能会说我傻,为何要回去受那每日的皮肉之苦。
我也知道你那十八般刑具质量已经得到印证,你还给了店家五星好评。
但是心已累。
炼狱折磨的是皮肉,人间摧残的是心。
我宁可再披那一身疤痕,也不愿再被这人间划伤心脏。
还有你说那天堂。
在哪?我压根没见到它的影子。
无影无踪,还不知方向,如何寻得?
你怕不是编谎话诓我。
不用再劝,哥来了,洗好你的十八般餐具等我。
也名
第三章 再踏人间
信七
名:
名,你说天堂就在人间。
问你何意,你执意让我自己领悟。
我如何领悟得?
罢了,我就再踏足一下人间。
作此信,便是向你和熔,还有炼狱里其他的同志告别。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受完这一天的刑,换了个干净皮囊,到了人间。
我决定先不转世,拜访一下故人。
等我消息。
也名
信八
名:
名,我到了我那个坟。
就坟头草贼茂盛那个。
我刚歇脚,竟见一妇人携二童子来。
孩童一男一女,好不可爱。
可我怎不记得有此故人?
孩童眉宇间竟有一丝相识感。
我大惊。
原来是一世丈夫的妻子和儿女。
他们来拜我作甚?
我盘腿坐下,食盘中供果,只听妇人跪下道:
“儿们,快跪下。这是救你们爹爹的恩人。没有她,便没有你们。”
原来还有人记得这档子事儿。
二孩童跪下,磕三头。我竟升起一丝悲凉。
这妇人如何晓得我?
是他提起的吗?
为何他再不曾来看我?
礼罢,妇人未起,谓二童:
“当年大荒,百姓易子而食,又逢战乱连连。你们父亲病于榻,征兵见你们父亲不可上战场,竟要煮了他作口粮,苍天无眼,竟有如此乱世……”
“这位女子为护你们父亲,竟自投沸鼎。往事血迹斑斑,你们父亲心力交瘁,不敢再回首,但你二人断不能忘……”
我走了,听不下去。
我亦不再怨他凉薄,这类往事,还是忘了罢。
我的死本就是为了他的生,何必固执于让他时时念我,生不欢乐。
你说呢?名。
也名
信九
名:
名,我到了我第二个坟……
咳咳,说的好像自家不动产一样……
当年我哥来拜我第一次,我便嗤之以鼻。在坟前待了数日,看他拜了我数次,我便走了。
我这次来,他竟又在拜我。
我还是嗤之以鼻,作秀犯得着这么持之以恒么?
好在无尽之身,再没了管家拦我。
我进了院墙。
奇了怪了,没见那管家。
新来一个长浓眉毛的,瞧打扮应是管家。
长浓眉毛和家丁闲谈,我啃着上次打包的供果上前去听。
“老爷这家大业大的,你们可晓得之前有一兄弟?”
“听说是病死在外头了,好像还和老爷有争家产的意思。”
“不是争家产,是老爷得地,他得钱,老主人知道他自小吟诗作赋,不善于经营,便许了他一笔钱财,供他逍遥,其中一大部分,老爷给看管着,怕他不懂生活,给挥霍了。”
“后来来了一个管家,品性不太端正,不识人,拦了一个病人。见他衣衫褴褛的,拦了数次,硬是不让踏入家门。”
“后来才知道是老爷的兄弟,可是已经晚了,找到的时候已经病死了,身上分文没有,怕是在外求医花完了,或是遭了劫了……”
哥哥……
名……
也名
信十
名:
名,我已经不敢再去下一个地方。
我怕那畜生竟然也是个慈悲心肠之人?
不可能,我也不愿再见他嘴脸。
只是伴我十余年的她在何处,我是再也寻找不到。毕竟在我去世之时,已经是花甲之年,她亦是。
父亲冤案被拨正,还他清白,仍在家耕种,自在天伦。
妹妹在我把关下,择嫁了一个书生,虽未考功名,在家乡办一私塾,生活也是自在。
妹妹竟也常去旁听。虽常被外人议论,也算是了却她自小的心事罢。
这纷纷人间啊,入一世,为一人,能力有限,命运难揣。
终不知她身在何处,嫁与何人。
只求她也欢喜就好。
也名
第四章 人间天堂
信十一
名:
名,这一世,我便是赚到了。
你没见眼前锅满盘满。
是老爸给我做的限量版啊。
当时榜眼,御膳尝得,并不如老爸手艺高湛。
老妈抱怨老爸做饭弄得厨房狼藉不堪,但抱怨里爱意满满。
姐姐时常回家,带得小外甥一枚,缠着我叫舅舅,看他变身超人,好不可爱。
在外求学,偶遇不快,晚间与爸妈视频吐槽,倾吐为快。明日依旧满怀希望,期待假期到来。
亦有佳友多枚,虽有矛盾不快,时常互怼,但终归日日相陪,清苦相伴。
名,再偷偷告诉你,我竟又见了她。
一个班里念书,但她好像气我一般,不曾与我说话。
名啊,这一世,短短数十载,我愿当做这无尽之身的最后一世。
最后一世。
不再轮回。
亦不再回炼狱。
天堂在哪?我再踏人间之前曾问你。
你说天堂就在人间。
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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