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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你所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明白的一切,都抵不过自欺欺人的一缕执念。
1
那天,小兔子像一阵风一样飘回了家,急切地搂住了正在做饭的妈妈,他把脑袋埋在妈妈宽松的围裙里,兴奋地说:“妈妈妈妈,你知道吗,我恋爱了。”妈妈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是么,宝宝要长大了呢。”
“是啊是啊!”小兔子脸颊红扑扑的,三瓣嘴乐得咧成了一朵花,“妈妈你知道吗,她有大大的蓬松的长尾巴,摇起来就像绒花一样。她就在树上蹦来蹦去,还对着我笑,她笑起来的时候,阳光都在树叶间被融化了,碎掉的阳光洒在脸上凉丝丝的呢。”
“可是宝宝,你喜欢的是一只松鼠啊,你又不会爬树,怎么可以喜欢一只松鼠呢。”
听了妈妈的话他愣着了,“那,我为什么不会爬树呢,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是兔子啊,兔子本来就不可以爬树啊。”
“那我不要是兔子了,我不要当兔子,我要做松鼠,都怪你都怪你,因为你我才是兔子的,我讨厌你。”他哭着跑进了房间,留下呆呆地站在原地的妈妈。
2
一连好几天,小兔子都闷闷不乐地在树下徘徊。即使春天新鲜的嫩草叶,对他来说依然味同嚼蜡。他想要去找那只松鼠,告诉她他喜欢他,可是他是只兔子,他并不会爬树。
妈妈看着他伤心的样子,于是去采了大团的棉花,问猫先生要了他孩子换下来的指甲,在家里缝纫了三天三夜,帮小兔子做了大大的毛绒尾巴和爬树的手套。还帮他找了老师,于是小兔子开始努力地学习爬树,起初他被摔得体无完肤,门牙都摔断了半个。可是等他的牙重新长好的时候,他终于成了一只会爬树的兔子。
3
当他终于学会了爬树的时候,他迫不及待地找到了他一见钟情的松鼠。当他看到她的那一刻,感觉自己已经要窒息了。
他鼓起勇气向松鼠问好,他们两个就这样相识成为了朋友。从那之后每天一只会爬树的兔子和一只松鼠,都会一块无忧无虑地玩闹嬉戏。可是他毕竟是一只兔子,爬树的姿势十分滑稽,于是灵活的松鼠经常在远处看着动作笨拙的兔子,笑得在粗壮的树枝上打起了滚。
她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好像远处那个马戏团里的演员啊。”
“那是什么啊。”
“就是逗人开心的滑稽表演演员啊,他们每天都能领到松果呢,我最喜欢吃松果了,可是现在松果越来越少了,老是吃不开心呢。”松鼠有点落寞,落日的余晖衬着她粉红的脸颊,像是为整个世界蒙上了一层撩人的娇羞之色。小兔子忘记了爬树,盯着松鼠看呆了,结果一下子从树上栽了下去,“噗通”摔在地上。
松鼠被吓了一跳,急忙一边在树上喊“你没事吧,要不要紧”一边灵巧地朝树下蹦下来。小兔子躺在地上,眼里只剩下刚才的画面,和松鼠说过的话。
4
于是小兔子去做了远处的马戏团演员,一只动作笨拙的会爬树的兔子,加上搞怪的装束和小丑般的刻意表演,一下子让马戏团的人气飙升,小兔子也当仁不让地变成了马戏团的头牌,每天都能领到好多好多的松果。于是他下班以后就会抱着大堆的松果,跑去找松鼠分享,他们会在夕阳里一起啃松果,一起玩闹,看着不远处夕阳下湖面的波光粼粼。
于是有一天小兔子告诉松鼠他喜欢她很久了,松鼠很开心地笑了说:“谢谢你呢,可是我是一只松鼠呢。”
小兔子说:“我是一只会爬树的兔子啊,那我们不是一样么,我也有毛茸茸的大尾巴呀。”
于是松鼠对着他笑了,“那你真的好棒棒哦,”笑得眼睛都看不见。
于是小兔子也对着松鼠笑了,他好像被松鼠的笑话逗笑了,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5.
那天以后,小兔子每天依然在马戏团做着他的表演,观众的兴趣逐渐减少,他每天得到的松果也开始有多有少,但是他依旧每天都会抱着一袋子松果去找松鼠,他们之间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又好像一切都变了。有时候松鼠也会不在,小兔子就会把松果放在那个他们经常呆着的地方,等着松鼠取走或者第二天他们再一起吃。
有时候他也会带一些松果回家给妈妈,妈妈每次都会开心地吃一些,但是他知道妈妈不喜欢吃松果,因为他也觉得很难吃,可是他每天都吃,也就习惯了。
日复一日,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短暂而又漫长,这样的日子,已经成为了小兔子的全部生活。
6.
小兔子觉得生活可能会一直这样下去,可是有一天,妈妈突然死掉了。没有人帮他缝补他的手套和尾巴,每天表演的兔子陷入了一种惶惶不可终日的状态,他的松果越来越少了。于是他每天下班看着手里的一两个松果,在湖边踌躇,手足无措。
终于有一天,他的手套坏掉了,毛绒尾巴也被磨得光秃秃。小兔子没有办法爬树了,他小丑一样滑稽的表演没有了爬树这个独特技能的映衬,闲得那么平庸和无聊,他的表演不再有吸引力,有一天他不出意料地被赶走了。没有人愿意养一只混吃等死的兔子。
已经长大的兔子,只能灰溜溜地独自回到了他的森林。曾经光泽的雪白的毛沾满了灰尘和泥土,曾经宝石般灿烂的双眼溢出的只有迷茫和惊恐。他在森林里走走停停,时不时啃着秋天生硬的草根。鼓着腮帮子咀嚼的时候,他抬起头,树冠上有大尾巴一闪而逝。他迷茫地眨了眨眼侧耳倾听,只有萧瑟的秋风卷起颓败的菊花瓣的声音。那树上的世界,他曾经努力去接近的作为松鼠的世界,他一直觉得自己就在的那个世界,可是这个时候他忽然明白,真正的鸿沟,从来都不是他们的种族。
于是他盯着已经腐烂的松果堆,像报复一样奋力地嚼着嘴里的硬壳,动作却一点一点慢下来,直至它完全僵成了一团。有水珠不知从哪滴落下来,掉在他的头上,啪嚓一声,伴着脆弱而无助的声响,顷刻间碎的无隐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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