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了一点

等你长大了些，在餐馆准备吃面的时候看见头发的时候也不叫嚣了，你默默地用筷子挑起来，搭在碗沿上磕碰几下，若是还是没弄得掉，就把右手的筷子换到左手，再用右手拈起来，仔细看了看那根头发，已经有一半是灰白色的了。

于是你知道，自己才开始懂得体谅别人，有些人就已经老了。

之后你再吃到几粒沙子，就算硌着牙齿，可是使劲嚼几下也就咽下去了，你知道，这面馆的主人上了年纪，眼神也已经不大好使，刚才给你送面的那个小女孩指不定就是她的孙女了。

你忍不住开始想象另一种结果，你理直气壮的叫唤着老板，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妇人步履蹒跚来到你跟前，你说：“你这面里怎么有根头发，你让我怎么吃？”

周围的食客开始把目光集聚到你身上，你有些洋洋得意了，你觉得自己帮了大伙儿一个忙，免得他们吃到不干净的东西。于是更加高高在上地说：“把头发当成面条给人吃，倒是只有你家餐馆做的出来。”

老妇人自知理亏，唯唯诺诺的说：“那我去给你换一碗，当做赔礼道歉，就不收钱了。”

你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也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小姑娘头上扎了两个麻花辫，在老妇人身边探出半个脑袋，麻花辫搭在她的额头上，你看着倒也有趣，在妇人端起面转身后，就尽量和蔼地向女孩招了招手，女孩纳闷地看了你一眼，跟在老妇人后面跑进了厨房。

你自讨没趣的缩回手，装模作样的托着下巴。你感觉其他食客还在看你，对你投以像尊敬英雄一样的目光。你看不见的是你后面一位年纪比你大了些的食客摇了摇头，伸手把他面里的头发揪出来，甩在地上，继续大口哧溜哧溜地吃面，偶尔吃到几粒沙子，咔嚓咔嚓地嚼两口，就混着面吃下去了。你也不会知道老妇人端起那碗面回去，把头发挑出来后，暗暗地叹息一声，然后把面递给小女孩，说：“妮子，那客人还没吃过，你先吃吧。”小女孩到也不讲究，拉一张小板凳炉子旁边，哧溜哧溜地吃得津津有味，偶尔吃到一两粒沙子，就一口啐出来，让它打在水壶上，叮当作响。

老妇人煮好面捞出来之后，用筷子仔细翻动，把里面夹杂的一两根头发找出来，再加上配料端去给你。你在等待的过程中已经失去了食欲了，看着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你想，估计得淋着雨回去了。

味同嚼蜡地吃完面之后，你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好意思开口问老妇人借一把伞，也没脸赖着不走。就冲进大雨中，雨水顺着你的头发滑进你的衣服里，你想找个地方躲雨，可是现在已经是比较晚了，人家的店铺早就关门了，连遮阳伞也收起来了，你就这样冒雨回到家里，家里当然没有人在等着你回去，你进门之后颓然的倚在门上，然后慢慢的滑坐到地板上，你感觉今天糟糕透了，生活充满了恶意。

你思绪回到了现在，你笑了笑自己想象的另一种结果，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汤。你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是餐馆里的最后一位客人了。小女孩坐在你对面，吃着属于她自己的面条，偶尔吃到一两颗沙子，就把它啐得老远，打在水壶上，叮当作响，两个小马尾辫摇摇晃晃，像两只蝴蝶上下翻飞。你看着到也有趣，就和小女孩有一句没一句的唠嗑，老妇人也端着一碗面出来，坐下隔壁桌上，慈祥的看着你和小女孩聊天，你觉得她有点像自己慈祥的母亲，你有点想家了。

出来在外漂泊打拼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次想起自己的母亲，你在想她的头发是不是也已经变得这样花白了。你决定回家后打个电话给自己的母亲，问问她近来可好。外面的雨已经小很多了，于是你起身准备走了，老妇人喊住你，转身进屋拿了一把伞给你。你难以拒绝老妇人的执拗，就接过伞。老妇人像是给女孩说了一句：“也不知道你爸爸那边下雨没有？”你突然有点想哭，就匆匆忙忙的出了餐馆。

回到家里，你把伞立在一旁，换了衣服后干净爽朗地在客厅坐下，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母亲，拨通一会儿之后，你才想到现在很晚了，于是准备挂电话，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你熟悉的声音：“喂，是小虎吗？”你泪水几乎要决堤而出了，你却是断断续续地和母亲聊了你近来的状况。

挂了电话之后，你仰头靠在沙发上，这是你第一次庆幸自己长大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