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村号称瓷器之乡,这是由来已久的,以致大多外省都习惯把田村叫做瓷器村。
田村瓷器之所以能睥睨天下,归功于“窑变”的绝活。
田村的瓷窑,无非“官窑”和“民窑”。“官”和“民”对瓷器、工艺的诸多称谓并不一致。例如民窑中的“杯具”,官方说法就是“洗具”;民窑中的“做夹”,就是官方中的“正基”;民窑中的“读材”,就是官方的“装正”。等等如此,种类繁多。为了“以正视听”,官家特意委托胡翰林刊印“环村时报”,实时更新,普及官窑说法。
民窑中,也有横空出世者,其作品颇得百姓认可,追随者众,俨然盖过了官窑的风头。官家痛定思痛,终于下了狠招,从老顽童薛老头开始,以拒付嫖资为由,将老头剥得干干净净在村民前示众。甚至还有那勾栏女子现身说法,只恨不得来个真人现场示范,等于为官家免费做了一次青楼走马的普及教育。薛老头只算是污水泼头,秦家、王家的民窑就直接被封了,原因便是造假。一时间,诸多大窑纷纷质问,缘何断定这“真”和“伪”。官家倒也痛快,行文解释说,但凡民窑作品,倘与官窑相左,只要售卖伍佰以上者,立可判为造假。
“伍佰”条例张榜公布不足旬日,就有杨家小子被衙门拘役。立时,民窑皆愤,各个皆求“伍佰”。官家按奈不住,只得释放杨家小子,另对衙役略作处置。
如此看来,似乎“官窑”绝非“民窑”对手。但,官家仅凭“窑变”,就能杀得“民窑”落花流水。
“窑变”的特色,就是能把黑的变成白的,白的变成红的,至于究竟变成什么颜色,成不成材,完全看官家技师的手法。
例如同样是取“杀生”题材的作品,夏家送交的瓷胚一经“窑变”,立刻尸骨无存。反观古家的瓷胚,经过“窑变”,立刻峰回路转,佳人顾盼。
如此的实例实在太多,一一列举,只怕天雷滚滚中,羊驼群飞驰而过,颇伤大雅,恕不细言。
“窑变”的另一特色,就是耗时长久,行话称之为“拖字诀”。诸多大小瓷胚,入窑前虽已广为人知,但入窑后便杳无音讯,众人失了耐性,自然忘了追问结果。偶有几个当事人,若干年后突然见到一个瓷器,分明就是之前入窑而不得出的某个瓷胚“窑变”而成的,这才恍然大悟——这是官家绝招“异地出窑”啊!
从“窑变”延伸出的技术,叫做“粉彩”,全称“粉饰太平张灯结彩”。因为此类作品大量采用堆砌、狭画、掩概、轧制等手法,风格与民间相悖,故而多在“官窑”烧制。近年来,民窑中也多有抄袭“粉彩”工艺的,只为了多得那五个大钱,直让那些坚持原则的民窑老匠人悲叹世风日下。
“官窑”也好,“民窑”也好,终究不是一个田村能容纳得下。与其闹得个捉对厮杀,两败俱伤,不如互通有无,同气连枝,方才是瓷器村的未来之路。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