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邓迪安
书接上文,上回书说到——
此时,眼见这位女法师正舒服地躺在院子里,支着一把藤蔓椅子看月亮跳舞,她右手端举着茶壶,茶壶嘴子流出来最后一点液体。
杯子早就茶满自溢,或许是女法师的口水,甚至是口水与茶水的混合液体,又或是口水与茶水加不明液体的混合液体,简直不知所云,不忍直视。
李欢颜法师从屋子里慢慢踱步出来,手背着,眉皱着,旁光瞅见女法师的不堪姿态,按了按她的头,女法师一愣神,清醒过来,方才晓得家里来了百十个客人,转身进了柴房拿什么东西。
寒暄过后,李欢颜招呼皇后娘娘和大家席地就座,听了一众女人们仔细地表明来意,以及一路上编造演绎过的绝色自缢的故事后,他撸起袖子,举起茶盏,面对当空的皓月,凄惨地云:
“自当年碎叶城一别,你我有几十年光景未曾见面了吧!想不到……为了躲避世人毒辣的目光,我不能与你一个异邦逃犯厮守终身,只得办了场形婚,迎娶了太白的母亲,后太白进长安城,求得功名,诗画满天,我老李家能得光耀,但在我心里,我一直……”
李欢颜说到此时,已情难自制,茶壶嘴子深深地扎进了另一盏茶杯中,久久不能自拔,扭捏的场景配合他暧昧的神情,竟毫无违和感。
“没想到啊,几十年杳无音信,第一次有你的消息,却是你的死讯……我这一生,真是悔不当初啊……”
眼瞅这位法师已经哭到岔了气,再无除呜咽声之外的声响从袖子里传出来。
原来李欢颜竟然是诗仙李太白的父亲,而且他真是绝色当年的相好。
一个边塞诗人,一个异邦来客,都是英武帅气的男子,在这边塞碎叶城外的驿站旁,头顶当空明月,脚踩黄沙厚土,身边是百战穿金甲的勇士,就这样,一杯一杯地交杯喝着,月下,再接着耳鬓厮磨……那画面太美,女人们都开始想象起来。
这匆匆一别,现如今已是阴阳两隔。
“在我出来之前,不管你们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惊慌,更不要进来。”李欢颜拭干泪水,手里接过女法师递过来的一些龟甲片和一瓶圣水,似有要事去做,随后折返回屋里了。
女人们席地坐等,谈笑风生,默默等待欢颜法师带着新的讯息出来。
接下来的一天里,草屋不时有异样的光和咋呼的声音传出,可是仍不见欢颜出来。女法师从没见过欢颜如此,她眉头紧锁,手直乱颤。
终于,翌日正午,草屋门开了,欢颜披头散发,袒胸露乳,面色惨白地冲将出来,告诉女人们这样一个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龙王生了九子一女,也即天上的十个太阳男神和一个月亮女神。
有个叫后羿的人,称“羿”、“大羿”、“司羿”,传说他是五帝时的人,在年仅五岁的时候被父母抛弃在深山,自幼在山林中成长。他善于射箭,后来成为射师,被帝尧封于商丘。
帝尧之时,天上十个太阳同时出现,把土地都烤焦了,庄稼也干枯了,人们热得喘不过气来,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因为天气酷热的缘故,一些怪禽猛兽,也都从干涸的江湖和火焰似的森林里跑出来,在各地残害人民。
帝尧请来了大羿,羿立即开始了射日的战斗。他从肩上除下那红色的弓,取出白色的箭,一支一支地向骄横的太阳射去,顷刻间十个太阳被射去了九个,天下似乎太平安顺起来。从此,人们尊称他为“羿、大羿”。
剩下的一个太阳,照耀滋养着大地,一切看起来很平静,除了这一条——
偏偏这位太阳男神,他是个龙阳癖。
龙王的家族从此必要绝后,为此月神幻化成人形,决定用自己的方法,永远弑杀后羿的后人复仇,直到将与后羿有关的人等尽数歼灭。
到了前些年,后羿的最后一个直系后裔病逝时,月亮才找到他,因悔恨不能如愿复仇,月亮怀恨在心,于是她赌上自身的所有修炼,施展了巫术,幻化成为每个男人心中最美丽的女子形象,誓要将这世上所有男人迷醉,如不能解咒,世上的男女都将永无宁日……”
“那我们该怎么办,怎么解咒?法师!”皇后娘娘急切地问道,一众人等也凑上前去七嘴八舌地询问。
“快去……去长安城里,找……找月姬……她有……”
还没说完,从龟甲和圣水中窥见天机的欢颜便吐血倒地而亡,彻底撂了挑子。
女人们含泪埋葬了欢颜,只得重新开始寻找救世主的旅程。
长安城。
月姬本是艺名,真名无从得知,此女似天仙下凡,闭月羞花。
许多年来,人们都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据道上的人说,无论达官显贵还是文人骚客,任何一个人,最多只能见其一面,从此必再无缘相逢,其在长安城内有众多的男性拥趸。
曾有人豪掷数千两白银,只为博得她掀开门帘,二笑留情,就是这样的待遇,也不曾有人如愿。
自打这月亮开始跳舞,各处烟花风月之地逐渐门可罗雀,生意惨淡,男人们宁可干望着月亮跳舞,也不再回家陪妻子安睡,甚至也不接近这花柳深巷,唯独月姬每天有人翻牌,但不知为何,她终日不见客,抛头露脸的时候比往常还少。
娘娘们找到月姬,显然并不困难,但月姬显得黯然神伤,她听完皇后的诉说,一言不发,转身拂袖离去。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就这样断了,究竟该如何是好?女人们面面相觑,有几位娘娘竟然哭了出来。
片刻,皇后娘娘叫住月姬,月姬仍是执意要走。
“嗵”地一声,皇后娘娘竟然跪倒在地,其他女人们也纷纷跪倒,场面蔚为壮烈,令人唏嘘。
一天过去了,女人们中有一些支持不住,倒伏下去,但其他的人仍然寸步不移跪着。
下雨了,瓢泼大雨,美丽的女人们像风雨中矗立的稀世古玉,哭出的血泪为古玉增添了一层厚厚的包浆。
三天过去了,直得起身子的女人寥寥无几,倒将下去的,宁可趴着也不肯离开半步,皇后娘娘更是跪得直挺挺地,面如死灰,但她心里仍有一丝希望,似乎可以瞬间被点燃。
此时早已经没有身份贵贱的区别了,假如男人们再这样下去,要这天下,有何用?皇后娘娘心里想着。
终于,老鸨推开门从楼里出来了,说:“月姬她答应了,你们快起来吧。”
带头的皇后娘娘嘴角泛出一丝浅笑。
她深深一拜,再也没有起来。
葬下皇后娘娘的时候,没有任何仪仗,没有任何仪式。
“娘娘们,你们不要怪月姬狠心啊,这个苦命的孩子,她有她的苦衷啊……”(接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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