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以前看《午夜凶铃》,几个年轻人假期中路过荒郊野外的一个宅子,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录像碟,出于好奇心,几个年轻人观看了录像碟,那是一张关于一个少女被人推到井里的小片段,几个年轻人看后,也没当回事。
之后发生的事情便充满了诡异,几个看过录像的人都死于非命。后来事情慢慢地发展到,凡是看过这张录像碟的其他人都死于非命,只有女主角在偶然的情况下复制了这张光碟,才侥幸存活。
由《午夜凶铃》想到的……后来他们明白了,原来啊,是几十年前死于非命的一个少女变成了怨灵,怨灵想让看到这张碟子的人去copy这张碟子。
如果copy,便能存活,如果不copy,便会被怨灵杀死。
片中的copy这个词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我想人与人之间的某些东西,其实也如轮回一般,总是在不经意间的copy下去。比如对生活的怨恨,比如暴躁的脾气。
我的爸爸八个月时,被抱养到养父母家。他七岁时养母吃野菜中毒而死,养父又娶了一个女人,新养母带来三个孩子,又和养父生了三个孩子,对爸爸并不好。
爸爸年轻时代学习非常好,小小年纪就已经是生产队会计,却因为没有人帮忙,大学指标被人顶替。今后又遇到部队分派性,结果河南籍的全部回来,他没有被提干。后来在大队里干,农村的大队关系复杂,斗争也是你死我活,他在大队里又受尽排挤,连党籍都被对手给弄掉了。
听妈妈说过,年轻时的他说过一句话,大队的关系好复杂呀,真想去死。我还听妈妈说过,他被党籍开除的那几天,曾经气得把饭都吐了出来。
那时候我的印象中,每到选举前,就是他最疯狂的时候,做思想工作啦,拉选票啦,叛变啦,证闲话了等等,甚至跟着我们村的那个傻子去庙里跪拜,就是为了拉他的那张选票。还有就是他一年又一年,向上级递交的上访材料,塞了整整一抽屉,我忘不了那句经常被人传说的话,玉梅河向西流,年年告状不到头……
在大队的那些年,我们家异常贫困,我们被全村人看不起,连借钱都没有人肯借给我们家,甚至我家对面那家卖豆腐的人都曾经对别人说过:“哎呀!这个村就他家穷了!”
我弟弟曾经跟着我的爸妈到处去借钱,因为借不来学费,导致晚去学几天,因为害怕被批评,不敢去学,到最后竟然辍学了。我上的是免费学校,可是生活费我们家都掏不出来,还是借的高息贷款,直到我上班后,还经常向学校借钱,替他们还债。
因为穷,因为夫妻打架,他在我们村是一个笑话的存在,多少人在闲极无聊的时候替他俩之间传话,表面上是热心,其实是巴不得他们再打上一架,好给他们无聊的农村生活增添些热闹啊!是的,你没看错,许多人就是以别人的痛苦为乐的。
农村的农活很重,我因为没有爷爷奶奶叔叔伯伯,没有一个人肯帮我们,我便从七八岁就开始去地里干繁重的农活,爸爸和妈妈也经常会因为繁重的农活吵架。
生活上举目无亲的失意,政治上勾心斗角的压抑,农活上繁重劳累的辛苦,引起他性情上极大的变化,他从一个爱看书,爱唱歌,爱写诗,爱写书法的文艺青年,变成了一个扭曲怪异的人。
他的性格,让如今的我看来是有一点异常的,甚至是扭曲的,他会一个人拿着镜子自言自语,做出各种怪异的表情。他还会一个人在农田里呆呆出神,叫几声都叫不醒他。高兴时显得过于张狂,痛苦时又显得过于消沉,他的情感处于一种失衡的状态。
他平常的表现就是打妈妈,硬生生的把妈妈从一个娇生惯养的女人,变成了一个脾气暴躁,心理异常的女人。
年龄的我不知目睹过多少次爸爸对妈妈的殴打,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一次,妈妈在前面跑,爸爸在后面追,一大街的人在两边起哄着笑。
而妈妈却把这份生活的无奈,爸爸对他的屈辱,加在了我的身上,平常对我说话是又急躁又抱怨,生气时的眼神和神态,简直能吃人。小时候经常被她骂:“你怎么不去死?"
那种又打又骂的歇斯底里,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最可怕的是,她把对爸爸的怨恨总是不加任何过滤地发泄给年幼的我,也不管它适不适合,再恶毒的话都会说给我听。
我的妈妈有先天性心肌缺血的毛病,直接的后果就是夜夜的梦魇,梦魇时她又哭又叫,哭的是再一次梦见了爸爸对她的殴打,叫的要的是对耶稣的求救,因为生活的压迫,他在万分痛苦没有出路之下,选择了信仰耶稣。
还有就是她因婚姻的不幸,而产生的对生活对人的强烈的敌意。对亲戚朋友表面上笑语盈盈,背地里各种难听的评价和揣测,总是也不加挑拣的说给我听。
年少的我对这个世界怎么有分辨力?长大后的我反思,我对村人的仇恨,对亲戚的怨恨也大多来自于此,因为在妈妈的嘴里,他们都是阴险的人,所以在我想象的世界也充满了阴险的人。
时过境迁,在如今的我看来,那些村人那些亲戚,并没有儿时的我看来那么的丑恶,他们都是平平常常的事态和人情啊!
相反,我的爸爸妈妈的某些行为,在如今的我看来,我如果是他们的邻居,我也会选择远离这一对夫妻的,我也会选择鄙视这对夫妻的,谁让他们整天打架呢?所以说啊,他们眼中的别人坏,其实是他们自己的差劲。
但年少的我怎么会懂得这些呢?我只是单纯的认为别人都欺负我们家,别人都小看我们家,毕竟我还亲眼看见父母被打,当年的我难过得在旁边流下眼泪。
不过想想,这也有点好处,我总认为环境太恶劣,我认为我在那个村子待不下去,我上学时放假也不出家门,我从来都不热爱自己的家乡,也不爱自己的乡亲,一心想着跳出农门,离开那个让我仇恨的地方。它促使年少的我发奋努力,通过考试这个唯一能改变我命运的机会,离开那个地方。
那时候我总是把“一定要争气”这几个字写在我的日记本上,我总是带着一种报复的心理,想着我一定要考上大学,跳出农门,让那些曾经欺负我们家的人看看:我要超过你们许多人的孩子,虽然我的父亲被你们欺负,但我要改变这个命运。我要给我们家争口气。从这方面来说,它也是我的一种动力啊!虽然带有认知上的偏差,情感上的疯狂。
带着对世界的怨恨,带着一定要争气的动力,我考上了学,再以后我参加了工作,结了婚。因为自己对世界认知的偏差,摔了比较多的跟头,直到遇见了老公,老公的思想的广博,精神上的宽容,经济上的富裕,慢慢的纠正了以前许多恶意的想法。
我也明白了,以前的我对这个世界的敌意,完完全全是自己原生家庭的差劲带来的。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是带有偏差的。明白了这一切后,我渐渐地放下了,渐渐地变得从容了,从那以后我就觉得天也宽了,地也广了,也慢慢的理解了父母,理解了人生。
剩下的就是,我要克制我偶尔的沮丧,偶尔的坏脾气,但是怎么说呢?心中的小魔鬼,总是在不经意间还会跳出来,比如疲劳的时候,比如心情极度差的时候。
比如今天,女儿仅仅只是不小心把汤洒了,我竟然就冲女儿又吼又叫,心中没有一丝温情。在发泄的时候,我的潜意识里其实把她当成了30年前的我自己,冲着她又好又叫。
我发泄的也许是母亲的怨恨,还有另外一种就是我对母亲的怨恨,我扮演的是双重角色,甚至是三重角色:小时候那个受欺负的自己,小时候那个暴躁的妈妈,长大后有压抑情绪的自己,各种复杂的情绪都交织在了一起。
我刚才冲着女儿又吼又叫,完全像疯了一样,吼完之后,我真想冲自己打两个耳光,其实我吼叫的不是女儿,我吼叫的是那个失败的自己,发泄的是心中的委屈,我的行为完完全全copy的是暴躁的母亲。
如今,我写下了这段文字,以此为诫。我想对女儿说:对不起,娇娇。妈妈以后一定要锻炼身体,好好睡觉,多读书多思考,让心中的那个魔鬼,探头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最后,永远不出头,就让我们家这个可怕的轮回到我为止吧!就让我承担起所有的痛苦吧!从我开始,copy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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