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一世安生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

后来啊，我渐渐懂得，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那么一个人，他们像是阳光，空气和水，早已渗透进你生命的每一个细胞。

……

哈尔滨，百无聊赖的午后，男孩坐在窗边低头看向一方，似是有什么东西丢在那里却无处找寻的失着魂，阳光掠过他的侧脸，划出好看的轮廓。他微眯着眼睛，不大但很有神。大概过了半刻钟的时间，男孩抬起头，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

千里之外的四川，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站在阳台晒太阳。微风夹杂着淡淡的桃花香气传遍大街小巷，楼下的老爷爷拄着拐慢悠悠地走在温热的油漆路上。时间就那么安静地在一秒一秒中度过，一切如往常一样却又在潜移默化中改变着什么。

傍晚时分，天空中泛着一圈一圈的鱼肚白，透彻明亮，仿佛要看穿人们心里在想些什么一样，自然产生一种开阔爽朗的心情。

——“在干什么？”女孩在手机键盘上犹犹豫豫地打出了这几个字，她觉得写吃饭了吗不好，写上课了吗也不好，她的关怀仿佛还无处落地，写了删，删了写，最终只问了一句在干什么。

……

手机在课桌上振动起来，男孩正忙着写实践报告，上了大学以后，这种论文报告自然也多了起来，他很忙，是真的忙，女孩知道男孩是班里的团委，他要负责总结团之部活动报告，要和足球队一起练球，要学习计算机的课程。不知道何时起，男孩在女孩的心里已经树立起一种威严正派的形象，她能想象到那个和她远隔千里，跨越了黄河长江之地的北方男生，也像头顶投射过来的温暖一样，阳光善良，还有一些可爱。男孩把手机铃声调到静音，甚至连振动也没有感觉到。

身后有人跑过来拍了下女孩的左肩膀，她习惯地向左看去，没有人，她又朝右看去，也没有人。“哈哈哈哈哈哈，之文，你怎么这么笨啊！”洛锦抱着肚子咧着嘴大笑。女孩被她逗笑了，可是瞬间又怅然若失的样子，她原本是想着他的，“他可能在忙吧”。她叫之文，父母希望她可以做个文雅的南方女子，加上叶姓，她说，千青言叶，一片一片枝叶似乎是事件过于平凡之物，但冥冥之中又不甘平凡，它们在一年四季的美好中栖身而活。之文和很多女生不一样，她始终向往着简简单单的平淡的日子，一壶茉莉花茶，一个彼此相爱的伴侣，还有伏在脚下可人的一只宠物狗就好。之文心不在焉的踱着步子，洛锦看出来她脸上不悦，没说什么就走开了，往往这种时候，她总是喜欢一个人待着。洛锦作为之文多年来的好朋友，向来懂得她的脾气秉性，然而，只有这件事，洛锦不知道，之文也从未向任何人提起。

……

大概两个小时之久，男孩放下笔皱了皱眉，她给他发信息了，他却没有听到。他觉得有些抱歉，便回:“刚才在忙，让你久等了。”女孩收到信息，脸上顿时阴霾散开，那一刻，她觉得她开始期盼着什么了:“没事，我等会没关系的。”

女孩和男孩结识于网络，之文本来对网络交友向来很抵触，大概是觉得不真实吧，只是那天无聊看到一句话，“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她被吸引了，有趣的灵魂真的存在吗？之文和子峰就这样相遇了。知道他的名字是在两个人开始交流一周以后了，褚姓，官代姓氏，之文那时候就觉得这个男生有点不一样，他像一束光吸引着她朝他走去，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一南一北，他们向对方讲述着每天发生的新鲜事。之文邀请子峰来四川，她笑他天马行空，总以为四川人非辣不吃，甚至早饭也离不开辣；她笑他幽默风趣，总会说一些好笑的话，像什么脖子以下都是腿；她欣赏他不说空话，做不到的事情不会夸下海口；她欣赏他的责任感，他对事情自主独特的见解；她喜欢他时不时也撩一句情话，而那时候的她并不懂他话里话外的小套路。

……

夜深，校园里一片寂静，来回穿梭的小路上积雪已经渐渐融化了，操场上露出砖红色的橡胶跑道。子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耳边是室友丝毫不减的呼噜声，他翻身睡不着，拿起手机上了好久没有登录的围棋账号——竹峰。

“咦～峰，你终于上线了！”

子峰眼睛一眯:“嗯。”

“要不要下一盘棋？”

“好。”

子峰执黑棋，对方执白棋。黑棋先走，子峰一手定式，黑子就落在右上角纵向第四条线与横向第四条线交叉点的位置，即标有黑点的星位。对方似是凝神静气，好一会，白子落在黑子的对角线位置。另一边子峰漫不经心的将子放在另一个角落里，白子又落棋，在与之相对的另一条对角线上。棋盘四个角落的阵地都被占领。每一棋子，子峰落得看起漫不经心，他的心里却有着自己的战术攻略。就这么黑白棋子交叉落子，棋盘上越显激烈，黑白棋所占领的阵地差别并不多。秒针滴答滴答地绕着中轴一圈又一圈轮回反复，“咚”“咚”“咚”，学校主教学楼上的大钟响起了，预示着新一天的到来。子峰抿嘴:“就到这吧，下次再分胜负。”

……

3月，四川的气温逐渐升高，透露着初春的气息。哈尔滨向来入春较晚，乍暖还寒之际，人的免疫力也在下降。子峰病了，他紧攥着拳头，额头上冒出豆点大的汗珠儿。床头上信息提示音响了两下，一条是之文和他说着今天的乐事，之文遇见了一条很可爱的小狗，狗狗似乎是认识她一样和她很亲切，她问子峰，我该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好呢？另一条是和子峰道了声晚安。之文清楚的知道，子峰每日的闲暇时间并不多时间，她也不想在他学习的时候打扰他，她希望两个人一起进步，一起成长。渐渐的，两个人似乎像是约好了一样，聊天的时间就在睡前一小时，太晚休息，之文会担心他睡不好。

看到之文的信息，子峰莫名有一种温暖涌上心头，大概是一个人习惯了，很久没有一个人像之文一样这么陪伴他了吧，的确，子峰承认，他喜欢和之文相处的时间，哪怕隔着屏幕，他的心里说不上来的踏实。“我生病了，胃痛，今晚不能和你聊天了，抱歉。”之文本来期待着子峰回复的心情瞬间变成了心疼，都病了还和她说抱歉是有多对不起她啊，之文心疼了，这是第一次她意识到自己对子峰异样般的感觉。10点钟，子峰又吐了一次，还好，吃了药终于睡下了。之文一夜在担心他，睡得很浅，梦里仿佛有子峰来过。

第二天的早晨阳光明媚，打过窗户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束，就那么安静地映在之文的侧脸上，她的睫毛很长，微敛，嘴唇薄薄的，散发着由内而外的红润，比其他南方女子还要水润的多。一头乌黑及腰长发在她身下旋转成凌乱美，还有几缕散在她的耳边，看得人痒痒的。喜欢之文的男孩子很多，她向来让人有一种想要保护的冲动，那种小女子的单纯气质是别的女生学不来的。之文缓缓睁开眼，一眨一眨地盯着天花板，带着些醒来的慵懒的美好。舍友还在睡觉，她翻了个身，忽地又蹙起眉头：“子峰，你感觉有没有好一些啊？”

子峰吃了药比较贪睡，别人都去早操了，宿舍里只剩他一人，浅棕色的被子大致勾勒出他好看的身形，他侧着身，两条修长的腿微微蜷缩着，子峰一手搭在枕头上，一手垂下来，落在平坦的床单上，五指略分开微曲，他的手指很长。

待子峰醒来已经上午九点一刻了，他皱几下眉头，医生说他肠胃不好，正处在敏感期，蠕动性很差，多数食物都会引起胃痛，所以他直到晚上也不能吃饭。他摸着肚子，又饿又累，一点精气神也没有，既然生病请假了，就多休息吧，于是子峰就这样错过了之文担心的问切。

……

中午十一点半左右，之文终于收到了子峰的回复:“好多了，谢谢。”她沮丧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点喜悦。之文觉得网络最不好的地方就在于此吧，隔着手机屏幕的关心，都不算数，她希望可以在他生病时照顾他，哪怕只是递一杯热水，她也觉得幸福。可是现在，她很气自己无能为力。

“怎么不说话了？”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有些关怀无处安放，我只能通过手机和网络来给你问候，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

子峰看着手机，笑了，是那种不带一丝防备，像小时候看到棒棒糖那样的单纯而欣喜。他嘴角上扬，弧度越来越大，最后噗嗤笑出了声。

“我是个大男生，不像你，你更应该好好照顾自己，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让你担心了。”

之文拿着手机的手变得有些慌张，她的心里，一种幸福感悄然而生。

日子这样不快不慢地过着，距离子峰和之文从寥寥几句就无话可说，到现在无话不说已经两个月了，对于两个本无一点关联的人陌生人来说，说短又不太短，说长仿佛也不是很长，毕竟很多人都不会对陌生人付诸感情的，之文和子峰两个人是截然不同的，子峰为之文在心里留了一席之地，之文给子峰在心里搭了一座桥。

学校外的樱花开了，大朵大朵层层叠加，空气里仿佛都是淡淡的樱花香气，微风一吹，漫天樱花是之文心里的小惬意。她没有告诉子峰，她想和他一起看樱花绯红，踏五月的春。

母亲节那天，子峰和妈妈视频，画面里妈妈瘦瘦高高的，爸爸有点将军肚，是中年男子微胖中的富态相。子峰记得他曾告诉过之文，他的父母很恩爱，爸爸没有把妈妈喂胖，反而自己吃得像发了福。他也记得之文说过她很羡慕这种爱情。他看着手机里的两个人，出了神，之文喜欢他吗，若是不喜欢，他一定会选择把这份感情深深地放在心底，可若是她喜欢他，他又能给她什么呢，两个人距离太远了，南和北从来都是相反的两个方向。

……

夏天的风很闷热，洛锦约上之文一起出去吃饭，同行的还有他们班里一个男生。之文向来不喜欢和过多的人交集，不认识他也不奇怪。洛锦向之文介绍着男生，男生见到之文，有点不知所措，要说洛锦是美女，五官端正吧，那之文更是美女，是眉眼精致；说洛锦性格古灵精怪，活泼大方吧，那之文便是孺孺尔雅，气质不凡。

“你好，我是顾南。”

之文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你好，我是叶之文。”

……

吃饭的时候，顾南总是往之文那里瞥，米粒沾到了嘴角也不知道，之文的坐相很好，双腿轻闭，微微向右倾，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教养。洛锦看在眼里，心里跟明镜似的，顾南那点小心思她知道。

回去的路上，三个人还一起看了场电影，就像那句话，我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看你。顾南歪着头，偷偷看了之文一整场电影。

……

“洛锦，能不能给我之文的联系方式。”回到学校之后三个人就分别回宿舍了。顾南一边上楼梯一边给洛锦发着消息。

那边洛锦收到顾南的消息以后哈哈笑出了声，她笑之文的桃花又来了，带着点看旁戏的感觉。这世上，除了之文的父母，也就是洛锦和她最好了吧。她当然明白之文不会喜欢顾南，她的心思不在谈情说爱这些事上，她学习很好，自然将来还要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洛锦轻声叹了口气，给顾南拨过电话去。

“顾大公子，你可真是个情圣啊，才第一面，就喜欢上我们之文了。”

顾南抿抿嘴，“那又怎样。”

顾南是家里的独子，一直以来都是被人宠着的，脾气也是说一不二的，和子峰不同，他痞痞的，笑起来也是带着坏。长相不赖，一双单眼皮配上个桃花眼，皮肤很白，穿上些五颜六色的衬衣，简直就是青春派的代表作。很多女生喜欢他，可是他不是觉得太假就是太矫情，之文是第一个入了他的眼的。

“你还是省了那份心吧，我们之文志向远大的很。……哈哈哈哈哈哈”电话对面一阵嘲笑。

洛锦和顾南两个人都是性格外向的不能在外向，两个人最初相识还是因为顾南不小心撞到了洛锦，被洛锦骂了一通解气以后才得以脱身，顾南觉得洛锦就是个小泼妇，想着以后一定要躲得远远的，谁知两个人都喜欢周杰伦，联系偏偏多了起来，一来二去，两个人的交情也深了起来，成了好兄弟。

……

哈尔滨工业大学。子峰踢完足球已是满头大汗，汗水浸透了球衣，顺着他结实的臂膀滑到指尖，再被他轻轻甩去。洗完澡，子峰问之文“二宝怎么样？”二宝是他和之文一起给那条狗狗起的名字，因为之文说它看起来蠢萌蠢萌的，总喜欢往她身上蹭，和宝宝一样。子峰说那就叫二宝吧。其实他的意思是，之文是他的大宝贝。

他明白有些人光是遇见就已经很幸运了，又何谈拥有，自从上次他意识到他和之文的距离，他就懂得了。

“二宝还在楼下树荫下睡觉。”

“你呢，在干什么？”

“我在做高数题，遇到了难题，不会做。”

“我看看。”

之文把题目拍过去给他看，子峰拨过电话来，耐心地给她讲解，只需要用比较判别法进行就可以了。之文也很认真地听着，只是她听的不是怎么解题，而是他的声音，略带磁性，听起来不那么深沉又跟清脆爽朗，之文的脸颊泛红，直到子峰讲完题目以后，问之文“懂了吗”，一次听见，两次没听见，第三次子峰提高了点嗓门，才让之文收回了魂，之文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边点头边说懂了懂了，子峰笑笑，说了声“小傻子”，用的是之文听不到的很小声，但不知之文的心其实早就沿着网线飞奔到他那去了。挂了电话以后，之文觉得心里仿佛有东西在乱撞，扑通扑通怎么也停不下来，那晚，她做了一个很美的梦，醒来时脸上还洋溢着笑容。

……

顾南自从有了之文的联系方式后，总是以各种理由约之文和洛锦出来玩，有时候去游乐园，有时候去拍照，有时候去唱歌，他把自己喜欢的事情带给之文，但没想到之文一个也不喜欢，反倒是洛锦每次都很捧场，做他的摄像模特，和他情歌对唱，之文就在旁边配合着，看他们互相开玩笑打打闹闹的样子，也很高兴。

六月的阳光很足，天气很好。一次之文因为要写论文没有和他们两一起出去，洛锦只好和顾南单独赴约，无聊的午后，两个人走在去冷饮店的路上，顾南因为看不到之文有点小沮丧，闷闷地走在前面，洛锦在后，从洛锦的角度看去，正好可以看到顾南轮廓分明的侧脸和乌黑有神的眸子，他说话的时候喉结一上一下，散发着大男孩身上的青春气息，微风吹来，暖暖地打在人心上，连带着顾南衣服上薰衣草的好闻味道，这是第一次洛锦如此仔细的观察着顾南，他似乎感受到洛锦一直盯着他，一边嘴角上扬，眼神玩味地说，“哥这么帅，是不是迷倒你了。”洛锦听了，赶紧收回神来，打了个冷颤“真是自恋到不能自己。”顾南就笑，笑得很大声。“哐当”，顾南大叫一声，按着额头骂爹“谁不长眼地撞我啊！”结果正前方看到一根电线杆笔直地伫立在那里，洛锦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叫你自恋，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哈哈哈哈哈哈。”洛锦转着圈地笑，捂着肚子笑。“啊，别笑了，我错了，姐，真的好疼啊！”洛锦缓了口气，走到靠近顾南很近的地方，两个人身子挨着身子，可以听到彼此的喘息声。洛锦给顾南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忍着点。她一只手搭上顾南的左肩，踮起脚尖努力到达顾南的高度，奈何她一米六的个子，总也比不上顾南一米八二的个头。顾南看出她的费力，自觉地往下蹲了蹲，两个人正好差不多高，洛锦省力很多，她轻轻用右手拨开顾南留在额前的几缕头发，果真是磕到了，都发紫了，她皱着眉跟顾南说，忍着点，便轻轻对着肿了的地方吹了几口气，她微微晃头，又轻吹了几下。由于两个人挨得实在太近，顾南平视着洛锦，柳叶眉，不浓不淡，但因为担心他的伤，略皱了起来，眉间透露着淡淡忧伤。她皮肤很细腻，很光滑，顾南第一次看到洛锦男人婆之外小女人的样子，很甜美。他轻哼了几声，洛锦以为她弄疼他了，连忙说对不起，顾南舔舔嘴唇，手轻佛过下巴，竟有些害羞地笑了，和他痞痞的笑不同，这个笑带着些青涩和懵懂。洛锦给顾南吹了一会问，他有没有好点？顾南直接站直身子，二话不说拉着洛锦的手跑去了冷饮店“走，带你喝好喝的。”两个人在午后人烟稀少的街上，越来越远，渐渐变成两个圆点，高低起伏，消失不见。

……

之文虽然温柔但骨子里却带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倔强，她有主见有想法，该小女生的时候很优雅，该大女人的时候也从不示弱，学校运动会上，之文大概是最吸人眼球的那一个，她扎着高高的马尾，在800米跑道上听一声哨响，大步向前冲去。一身白色的运动套装，正贴合她的身体，凸显出她美丽的身形。不过这倒是也符合她，本来就喜欢设计又偏爱服装设计，她穿衣服向来简约大方。洛锦挤在拉拉队里，给之文加油，顾南个子高，站在她身后，谁料到人太多，总是踩到洛锦的鞋，洛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果然是个男人婆，上次怎么那么温柔，真是见鬼！”顾南小声嘟囔着，又被洛锦嫌弃不安分！

之文喜欢跑步，喜欢运动，每一天都会去操场跑，她说有跑步和设计的生活才最完美。比赛不出意料地获得一等奖，之文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子峰，这次她等不到晚上了，比赛的时候她心里想着他，比赛之前，他是她缓解紧张的良药。比赛之后，他是她解渴的热水。

……

子峰的学校也在筹备运动会，他忙着准备集体操，练习之前，收到她的信息，子峰才发现她还有这个光芒，他挑挑眉，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洛锦提议为之文取得比赛好成绩好好庆祝一下，顾南也同意，于是三个人在烧烤店里吃了个痛快，之文不会喝酒，顾南自然不强迫，倒是洛锦和之文太不像，非得夸耀自己千杯不倒，结果三杯以后就醉了。喝了酒以后的洛锦脸颊红彤彤的，时不时嘟囔着几句“接着喝，我还能行。”头发被她自己抓得乱糟糟的，涂的淡粉色口红也都蹭到了顾南的白体恤上，顾南不让她靠，她还偏要趴在顾南肩膀上，骂了句“顾南，你个臭男人！”顾南被她气得恨不得把她的嘴给缝上，脸上全是黑线无厘头。之文笑笑，她已经习惯了洛锦这么疯癫的样子。洛锦慢慢地靠在顾南肩上睡着了，之文和他提起洛锦以前，那个时候的洛锦不是这样的，五年级的时候两个人相遇，初中高中，甚至大学，都没分开过，她和她铁打的友谊早就在两个人心里扎根了。之文告诉顾南，小时候的洛锦很安静，很乖巧，只是父母离异，她每天生活在父母的争吵中，不敢说话，她怕她不乖，爸爸就会离开她和妈妈了，可是她再乖，爸爸终究还是离开她们了，去了另一个城市，和另一个女人，有了别的孩子。洛锦哭得厉害，之文就抱着她，让她在家里和她一起学习睡觉，叶妈妈心疼洛锦，一直把她当做亲生女儿对待。倒是洛妈妈心情总是不好，洛锦看了心里难受，慢慢地，她变了，别人总以为她刀枪不入，性格活泼，可是之文知道，她心里其实是用这种方式来保护她，保护洛妈妈。她也叛逆过，她不学习，染五颜六色的头发，学着抽烟，喝酒，只是没等学会，被洛妈妈一个巴掌给打醒了，洛锦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的理想，她想当一名甜品师，洛锦和之文说，生活太苦了，她想做那个给生活加点糖的人。之文沉默，摸了摸她的头，亲了一下洛锦的额头，她愿意做洛锦一辈子的朋友和亲人。

……

顾南一直看着洛锦，熟睡中的洛锦像个孩子，他让之文先回宿舍准备点热水给洛锦，省得回去以后手忙脚乱，之文回去了。顾南轻轻用食指掠过她的睫毛，他仿佛感受到她鼻尖传来的暖热气息。这一刻，他不再觉得她像个男人婆了，他……心里说不出的开始想保护她了。

洛锦不知道她怎么回的宿舍，也不知道自己的心事原来已经被顾南知道了，她觉得顾南看他的眼神怪怪的，有点温柔还有点……宠爱，洛锦一想到这，她觉得顾南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

“峰，在吗？”

“嗯嗯。”

“下盘棋吧。”

“好。”

这一局，黑棋明显占据优势，渐渐掌握全局，压住中腹。黑棋感觉白棋心不在焉。

“有心事？”

……

“嗯嗯，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子峰顿了顿:“也没什么不好.”

千青收了收神:“今天就到这吧，有机会再战。”

……

子峰翻来覆去，心里仿佛有块石头不能着地，就是莫名烦躁。

之文平常不是在自习室里画服装手稿，就是去跑步，去看书，她向来有事可做。洛锦闲得无聊，就去操场上散步，成都理工大学的夜晚很明亮。路上碰到一个帅气的学长，学长很温柔，不像顾南那样尽是坏心眼，她现在还记得顾南拿玩具老鼠吓唬她，结果被她狠狠踢了一脚。

洛锦和学长结伴在操场上走了两圈，偏偏遇上了去找之文的顾南，顾南看到洛锦居然和一个“老”男人走在一起，气的火冒三丈，一下子跑过去把洛锦拽到他身边:“你干嘛呢？”“我散步呢，你有病吧，是不是没吃药。”洛锦咬着牙对顾南大叫。没等洛锦反应过来，顾南就把洛锦拉走了，洛锦边走边骂:“你大爷，我丫没欠你钱，没做对不起你的事，你干嘛这样对我，啊，你弄疼我了！”顾南甩开她的手:“对，我吃饱了撑的，我多管闲事，我丫喜欢你，这个理由可以吗，我问你可不可以？”洛锦一愣，瞪着眼睛盯着他，顾南看着她睫毛长长的，两个人凝视了足足有30秒，洛锦结结巴巴地说:“你，是不是受什么……”没等她说完，顾南一手揽过她的腰，狠狠地吻了上去，他的吻很霸道，又有些青涩。两个人唇贴着唇，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你流氓啊！”洛锦想要打他一巴掌，可是就在手贴上去的那一刻，终究还是忍住了，顾南闭着眼睛，在等她的惩罚，等她打下来。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顾南眼里含着泪的，原来他以为自己喜欢的人是之文，可原来自己爱着的是这个脾气这么臭的丫头，他笑了，泪水滴落在嘴角，有点苦。“对不起。”顾南一字一字地重复着这三个字。洛锦现在还有些混乱:“让我静静。”

操场上，泛着暗黄的路灯打在洛锦小小的身上，顾南就跟在她后面，不说话，踩着她的影子轻轻地踱着步子。

……

转眼间快要放假了，子峰和之文都陷入忙碌的备考中，子峰会抽空和之文聊聊最近的事情，之文把自己的时装手稿拍给他，一张两张，最后一张是她给他设计的，连帽卫衣，搭配宽松牛仔裤和高帮休闲鞋。全套主打天蓝色，那是之文想象中子峰青春气息的样子。她拍了但没有发出去，“子峰，你等我考完试，到时候我有东西送给你。”

“当真？”

“嗯嗯！”

子峰眯了眯眼睛，眼里是满满的温柔和期待。

深夜，天气朦朦胧下起了细雨，穿户上有一滴滴雨水。

早上醒来，雨还没停，淅淅沥沥地奏成小乐曲，轻轻缓缓，子峰在窗上写下——叶之文

……她喜欢的东西，给她唱歌……但是顾南知道，她不喜欢这些空虚的东西，虽说别的女孩子可能喜欢，但她的脾气，不会喜欢的。顾南一只手撑着头，陷入深深的思考。

“我在哪里，要去哪里？”

“我在这里，要去找你。”

仿佛一下子想通了似的，顾南的世界里，天空很蓝，云彩像一团团棉花糖，甜甜的……

他站在洛锦面前，洛锦在看书《甜品调剂》，

“你是我突如其来的喜欢，我自己都没发觉，只是我知道我每天想要见你，我喜欢你骂我的样子，我心疼你难过时自己一个人扛，我想要每天给你买一份甜甜的蛋糕，我不想看你和别的男生走在一起说笑，我喜欢你轻轻为我吹额头时的温柔，我喜欢你对之文的细腻，我不想要你不理我，你不理我我觉得好难过，我觉得没有你，我好像就不像我自己了。大概这就是喜欢吧，你喜欢我吗，有没有一点点喜欢？”顾南像个孩子红着脸，手里捧着他给洛锦买的蛋糕，他看着她，紧张又期待。这样子的顾南不蛮横无理，不任性不使坏，这样子的顾南是因为洛锦。

洛锦有点不知所措，她只能听见心砰砰跳的声音，她的脑子不争气地短路了。

“那个，我想吃蛋糕，可以吗？”

顾南被她的回答惊到，反应慢半拍:“给你。”

洛锦接过来蛋糕，两人指尖相碰，顾南觉得触电般全身紧绷，赶忙收回了手。他看着她吃，她也只是吃蛋糕，不说话。

“明天还有蛋糕吗？”

……“有，还有不同口味的。”

洛锦头转向一边:“大傻子！”

顾南比洛锦高了一个头还要多，在他看来，她笑了，所以是……答应了吗？

“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拿蛋糕来换！”

顾南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他跑过去追上洛锦，把她横抱起来，“你愿意吗？”“你愿意吗？”

“我愿意，哈哈哈哈。”

顾南就这么抱着洛锦在原地转圈，转着转着就晕了。顾南腿一软跌座在了地上，洛锦恰好坐在了他的腿上，她看着顾南，脸颊红起来，“你把眼睛闭上。”

“啊？好。”

洛锦轻轻地把手攀上他的脖子，眼睛湿润起来，声音特别温柔:“我喜欢你。”说完，她便轻轻吻上了顾南，因为是第一次，她的唇只是轻碰了一下顾南的唇，顾南感受到她的表白，闭上眼睛加深了这个吻，他右手指尖穿插过她轻柔的发，吻了很长时间。

……

黑夜总是容易把人的情绪放大化，之文躺在床上，忍不住想象着考试结束那一天，她拿给子峰她为他设计的服装，如果他为她穿上，她一定要告诉他：“我喜欢你，子峰！”

“大神，在嘛？”之文轻轻敲打着键盘。

子峰刚刚有了睡意，被枕边突然亮起来的手机屏幕晃了眼，微微皱眉。“怎么没睡？”

“大神，你叫什么？我喜欢的人的名字里也有一个峰字。”

……“随便起的，觉得刚毅”

……

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奇妙，遇见一个人并不需要那么多的理由。

子峰得知之文就是他一直以来下棋的对手是在期末考试前一天。之文告诉子峰，确切的是竹峰，她为他喜欢的男孩子设计了一套服装……子峰向来聪明，之文学习服装设计，之文曾说过送他礼物，之文给他看过其他的手稿，之文喜欢的人名字里有个峰字，之文？千青？

……“冒昧一句，一起下棋下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子峰小心翼翼地在试探的边缘徘徊不定。

“我以为大神向来心气高，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呢。哈哈，我叫叶之文。”

“叶之文，子峰反复读了不知道多少遍，他慌了，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我心仪的女孩，我的围棋朋友，我的两个网友，是同一个人……”子峰盯着手机屏幕丢了神，他窃喜，因为喜欢；他心慌，因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但他和她相隔太远，抵不过现实，终究是一场空。子峰从来没想过把他的感情表露出来，他想就这么陪着她，以一个安静的倾听者的身份。

“大神，还在吗？你叫什么名字啊？”

“林清。”他顺口说了好朋友的名字。

……

有时候人与人的缘分就像围棋一样，黑子与白子一落一收，因为不可思议的缘分的牵引，意外地有了关联，串联在一起就有了非如此不可的理由。

男生和女生的思维总是不在一个方向，一个冷静，一个为爱而冲动。子峰幻想着之文的样子，她应该很清秀吧，皮肤水嫩嫩的，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很好看。

之文的手心里全是汗，她紧张地紧攥着手机，反复练习着接下来要和子峰说的话。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你好，我是之文，你有女朋友吗？”

“子峰，我有个事情想和你说。”

……

操场上夕阳泛着红，之文的脸上因为害羞和喜悦也透着红润并且越来越红。

“如果，我们相互喜欢，就在一起吧，总有一天，我会去找她的。”子峰站在红灯路口，径直走向对面马路。

之文拨通子峰手机号码的那一刻，子峰终于有勇气接起，一辆汽车飞速驶过，之文却只听见手机里传来急刹车的声音，时间静止，子峰躺在马路中间，身下红色液体黏黏的，粘在他灰色运动衣上。之文的手机还拿在耳边，她轻唤一声子峰，没人应答，再唤一声，没人应答，她的泪止不住地打在拿着手机的手腕，顺着弯着的胳膊打在操场布满灰尘的跑道上，耳边只有人们喋喋不休的呼喊声，快打120，快打120……

之文咬着牙，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子峰，你不可以有事啊，我还没有送给你我的礼物呢！填天边的夕阳慢慢黯淡下来，成了黑红色，随着之文的心情，跌入了低谷。她哭着喊着说：“我都不知道你在哪里，北方那么大，我去哪找你啊！”

……

医院里，子峰被送进抢救室，护士立即取得与家人的联系，他生死未卜，他在滴血。四个小时的紧急抢救，急救室的大门被打开，手术很成功，病人还在深度昏迷中，能不能醒过来，这要靠他的求生意识了。

一个星期，半个月，一个月，之文整整瘦了十斤，洛锦看着她突然失魂落魄不成样子，她只能默默陪着她，看着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洛锦的心也在痛。也不上课了，也不跑步了，时装设计也停下来了，之文每天要做的事情就只是给子峰打电话，发短信。

……您好，你所拨打的电话无应答，请稍后再拨。再后来，就变成了，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之文翻着她和子峰的聊天记录，她觉得自己就是个罪人，没有那个电话，子峰就不会出事，叶之文，你就是个罪人，你害了你最喜欢的男生啊……之文心里是说不尽的自责和悔恨。

两个月以后，就在所有人以为他不会醒来的时候，他醒了，只是不能再踢球了，他的腿肌肉损伤，不能过度运动了。子峰穿着病号服，嘴唇因缺水而裂开了一道小口，他挠着长长了的头发，在人群里寻找着什么。爸妈高兴地落泪，他也觉得自己让父母担心了，以后再也不会了，他会好好照顾自己。

他换了新的手机，也换了新的手机号码，之前的那个早已经因车祸被撞击的破烂不堪。他还记得有个手机号码，有个女孩，他喜欢的，他爱的，现在，她还好吗？她还喜欢他吗？三个月后，颤颤巍巍终于有勇气拨通了之文的手机号码，接通的那一刻，他笑的格外开心，他的胸部随着心脏的跳动，因为激动而上下起伏。

“喂，你好，请问找谁？”

子峰本欣喜若狂，他屏气，随着电话对面传来的清脆男声而停止了呼吸。他想张口说写什么，奈何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最后只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打错了。”子峰苦涩地笑了笑，终究还是错过了。那祝你安好吧！

“表哥，谁找我？”

“没事，打错了。”

……

电脑前，之文刚订了去哈尔滨的机票。子峰出事后的一个月，之文不知道该去向何方，她心爱的男孩在哪里，她要去找他！后来的时间，每逢周末假期，她总会提前定下机票，从淮河秦岭以南，跨过山川河流，来到他所生活的北方。哈尔滨的每一个学校，她想，只要一个个找，总会遇见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我要告诉他：“我喜欢他！”

从哈尔滨师范大学，到哈尔滨工业大学，从中央大街，到松花江畔。之文用了一年的时间来寻找子峰。那个叫褚子峰的男孩，那个我心心念念的男孩，那个我有愧于他的男孩。每去一个学校，之文的心就莫名紧张，她怕他离开，一直都怕。期间遇到过几个同名的男生，之文知道那都不是他。

……第二年的7月，之文终于调整好心情，她仿佛看不到希望了，她愈发觉得子峰已经不在人世了，要不然他怎么舍得不见他，可是只要有一线希望，之文总觉得要试一试，洛锦和顾南轮流陪着她，幸好，她的身边还有两个好朋友可以依靠，否则她早就溃不成军了吧，之文想想便是满脸的泪。

黑龙江科技大学……

“你好，请问你认识一个叫褚子峰的男生吗？”

林清用手扶了扶眼睛，车祸以后，子峰把他和之文的故事告诉了林清，这些日子，每逢心情不好的时候，子峰都要拉上林清去喝酒，然后喊着同一个女孩的名字——叶之文。林清作为好哥们，他能做的也只能是陪他难过了。解铃换需系铃人，叶之文才是他的药。也是从那以后，林清才知道原来褚子峰居然这么深情。

“你是？”林清有些防备地问。

“我是叶之文，是他的朋友，你认识他吗？你可以带我找他吗？他现在没事吧？他过得好吗？……之文有些语无伦次，她希望这次会有不一样的答案。

林清自然不会告诉她，子峰就在图书馆学习，他还是怪她伤害了他的好兄弟，要不然子峰还能在球场上快乐地踢球的。再加上看到她身旁的顾南，还不知道两个人什么关系，他得试探一下这个女孩儿。

“不认识。”

……之文摇摇头，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转身又流了满脸泪，她的心越来越脆弱了。

林清小心试探子峰，“你还喜欢那个叫之文的女孩儿吗，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吧！”

子峰皱了皱眉，用一脸嫌弃的眼神看着林清，“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林清就知道，这小子还忘不了她。“校门口，叶之文，来找你了，赶紧去吧，加油！”

子峰听这话，先是生气，又是叹气，他愣了几秒钟，林清虽然不正经，但他不会和他开这种玩笑的，子峰终于明白了林清的意思，是震惊是无法相信，咽了咽口水，她，来找他了吗？

……顾南去给之文买水，之文坐在学校里的长椅上，咬咬牙，她真的要坚持不下去了。

“褚——子——峰，你在哪，你还活着吗？我好累，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我是不是该放弃了……”

之文闭着眼，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她一只手撑在扶手上，身子侧躺，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这一年，因为总是哭得厉害，她的视力也下降了很多。

……

睁眼，抬头，是一双黑色帆布鞋，七分黑色短裤，白色体恤，少年深邃的眸子正盯着她看。两个人就呆呆地对视了足足三分钟，直到顾南回来。

“不是找我吗，还没找到怎么可以放弃。”

之文再也忍不住，眼泪簌簌，她开始抽泣，最后哭出声来，“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我喜欢你啊！”

……

顾南想要询问些什么，他真的就是那个他们一直寻找的人吗？

子峰向前一步，摸了摸之文的头，两人紧紧地拥抱着在一起。街道边一阵阵微风吹过，绿树成荫，叶子索索作响，“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顾南激动地不得了，他赶忙给洛锦打电话：“亲爱的，我们找到了，之文终于找到他了！”电话那端，洛锦欣慰得笑了。

也许就是这么奇妙，不需确认，不需多言，你一眼就能认出那个他，因为两个人的心灵早就靠在一起，冥冥之中，他们像一束光，吸引着彼此朝对方走来。

因为是你，最后是你，

南北东西，只要是你，

安生如偶，我想要你。

浮生若梦，我只爱你。

……

                               

                      ——《许你一世安生》

                                    2018年6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