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门前有一条小河。它从山上走来,流过两边的梯田,流过老屋的门前。
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它要流向那里,也没有去想过。而流过老屋门前的那一段,留给我难忘的记忆。
春天来了,新学期开始了。我背着书包上学堂。小学一二年级是在王老屋读过的。王老屋是我家上边紧挨大山脚下的一个小组。从老屋出发,翻过对面的山包,沿着一个山排,向上经过一二户人家,要走三四里逶迤的小路。每天上学去,都从这条小河边走过。
那个时候,小河是不起眼的,每天走过它的身旁,也没有特别的去注意它。它就那样静静地流,默默地看着我早晨上学去,下午放学回家来。
却有一点,印象最是鲜明,是那小河边盛开的一枝小黄花。想起来,仿佛是又看见了那时的自己,背着书包,不紧不慢地走在小河边。它是连翘,还是迎春花呢?我并不知道它的名字,就是到现在也不确定。它开在河边的草丛,春寒料峭,抖动着它的身姿,鲜嫩得招人喜爱。一想起,我都还能感受到当时看见它心灵间的一颤。它在那里带着微笑,是那样的天真,纯洁。让我觉得就算是遍野的山花也抵不过它的烂漫。我心里含着欣喜,怀着高兴的心情,一路向校堂走去。我不时回头朝小河望一望,那枝小花就好像在那里送我,等我放学,回来再与它相见。想起来,那枝小黄花仿佛是儿时的另一个自己。对花草自然的喜爱,对事物的好奇。那一种心灵上的感知,犹如恋爱的秘密,涵着甜蜜的幸福。胜过身边现实中的他人。
记得曾摘它来玩,编成花环,戴在头上。模仿着战地英雄,雄赳赳气昂昂奔赴在战场,好像自己就成了邱少云黄继光那样的荣光人物。
我只记得它开在那里,永远的开在小河边。因为,我不曾留意它是在什么时候凋谢的。那个时候,日子是漫长的,天空那么高远,山外边是未知的世界。一个个晨曦,一个个夕照,我也满不在乎。满以为日子永远是那样,自己是不会长大的。
我和小黄花之间,距离很近,仅仅隔着一条小河。我在河岸的小路上,它在河对面的土坝上。我能看见它的存在,它好像有许多的话对我说。希望我陪它一起,在夏天的夜晚看萤火虫,听蛙声阵阵,摘丝瓜花钓青蛙。它确实是有话对我说吧,它想告诉我成长的秘密呀。可惜我心不在意,心不开窍,不解风情,一直错过了那样的机会。我就像一只无知幼鸟,只知道等待着妈妈的喂食。所以,又感到它离我的遥远。
当我还在被窝的时候,常能听到“啪啪啪”的捶打声。那是一早来到小河边的妇女小媳妇们在洗衣服。她们一边洗衣服,一边家长里短,不时传来大笑,哈哈哈格格格地惊扰了我的晨梦。
那时,我略懂些人事。看见有的小媳妇蹲在河水边洗衣服,半敞着饱满的胸怀,随着身体搓洗荡漾。河水清清,也起了一层层浑晕,我羞涩得心里怦怦直跳,眼光像触着电一样,疾忙收回。
春天来了,小河苏醒了。小黄花照样又开了。春夏的早晨,仍然有三五成群的女人来洗衣服。到冬天,小河干浅,表面冻成一窝一窝白白的薄冰。试着脚踩上去,随着冰碎的声音,我们也乐得哈哈大笑。深窝里还可见浅浅的河水。到了夏天,河水涨起来,暴雨的天,兴起浑黄,咆哮奔涌。雨后天晴,河水平稳地流。我们玩起拦水坝的游戏。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分别用沙石泥土草垛筑坝。等水蓄满了,上坝扒开放水,来冲下面的坝。有时满以为不会被冲掉,可是那里知道,水越流越满,下坝总是冲破,溃塌消于河中,光留着岸上的我们对河兴叹。
想起儿时的欢笑打闹,一任时光的流逝,到如今,只有那一枝静静盛开的小黄花驻在我的心间,令我怅然。
如今,小河早已荒废了。
去年,曾到老屋去看了看。一片残垣旧迹,让人难以想象那里曾经是自己生活过的地方。那些逝去的岁月呀,恍惚青春一梦。小河长满杂草,不见人影,只有岁月的流水,沉浸在小河里。这时才明白,过去的,回不去了。小河不复当年的样子,而常常看见的,是衙前河不息的东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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