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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龙井茶比较早,但真正喝上道地的龙井茶要感谢我的老“上司”。
高处长,浙江衢州人,知青下乡来疆,年纪轻轻就入职行业了。是他把我从机关办公室调到了他所在的业务处,之后又给我许多指导和机会。说起来,这一份幸运远远超过了“知遇”的恩施。他的兴趣爱好是喝茶,打朴克。不抽烟,不喝酒。 茶,只喝龙井茶。不用说,这是源自于家乡的习惯。想想,十几岁出校门就到了边疆,在遥远的地方工作、成家,政策上又几乎让人断了再回去的念头,说不定心里有多么的酸楚和挣扎。估计那一杯龙井茶赋予他的远不止是解渴与爱好,应该与平抚乡愁和慰籍心灵有关。这一点在许多人身上也有体现,即,家乡的味道。
第一次买茶的前前后后,我至今记得清楚。
“你把今年的茶催一下”,说完他给了一个地址。 遵示,我赶紧到邮局发电报:“请寄明前龙井茶二斤,地址不变。高荣杭”。
买茶需要发电报?
那时边疆地区通讯设施落后,线路少而且讯道窄。本县,或是行业内使用短途电话还勉强能通。长途需要层层转接,信号也不稳定,年八辈子用不上一次,用一次往往喊破嗓子也讲不清楚内容。书信是十分可靠的。个人、家庭之间传递信息首选的是写信。缺点是慢。简单说,我们住在新疆喀什地区汉城县,卖茶地点在浙江杭州市西湖区,一来一回最少一个半月。论及慢节奏,现在人们往往与生活观念挂钩,给予赞美,其实有的慢是极易耽误事的。不一定凉了黄花菜,足以淡了茶的新鲜。最保险的选项还是发电报。
另外,茶在当地商店也有卖的。多数是茶马古道沿袭下来的黑茶、普洱茶,少数的绿茶也是陈年的旧货。这些茶在以前我也是当做“宝贝”的,正是因为高处长一再灌输“酒是陈的香,茶是新的鲜”,才跟着“讲究”了。
漫长的等待,收到茶是一件令人欢喜的事。 大家围在他的办公室,一起把装茶的木箱子打开,拿出里面一个个装有石灰的防潮袋,取出装茶叶的布袋,布袋套装着塑料袋。
他抓一把茶放在鼻子上闻闻,再拔拉拔拉看看茶型,算是验货。偶尔见茶叶不怎么显量,也会秤一下。见份量只多不少,就笑着掩饰,“今年雨水多,茶叶壮”。遇到那一年看着货泡,秤了不多,而是说,“今年采摘早,茶叶瘦”。接着提高嗓门,“拿报纸来”。
听到吆喝,我们急忙从报架上取出几张《参考消息》,铺在办公桌上。他的办公室平时只有这一种报纸,不过从没见他看过。分茶他不让别人动手,这个一把那个一把,按人头一人一份。这时的我们既可以对分茶斤斤计较,也可以对茶叶品头论足,还可以起哄地拍桌子打鼓点。当然,这种“放肆”是极少有的。但它绝不是装假,不是作秀,真的是高兴,或是有部分玩笑的成份,基本反映了上下级关系的简单、诚挚。
茶拿回来,我也抓一把放在鼻子上闻闻,沏茶后再端起杯子闻闻,一种心满意足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剩余的茶由他安排。除了他自己享用外,多数做为伴手礼送给分管领导和其它处室的同事,一时间楼上楼下飘着龙井茶的味道。后面,一旦我们的茶喝光了,也会趁人不在,“拉帮结伙”溜到他办公室一把一把地“偷”。有一点我十分肯定,纵然我们可以将所分的茶拿回家,而他绝对不会。
等我去汇款才知道数额惊人。二斤多茶2000元,竟然那么贵?!要知道,2000元在90年代可是一笔大钱。当时,边疆地区一匹马的价格不足一千元,普通人一个月工资才300多元。庆幸的是公款消费。那时尽管工资低,待遇差,而订报纸、喝茶水却可以报销。现在想想,那唯一的福利仍然吸引人,让我怀念。哦,内心的暗黑又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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