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米花的记忆

作者: 唯进步不辜负 | 来源:发表于2022-09-04 21:44 被阅读0次

每每走在市场,看到做爆米花生意买卖人的那台用于制造爆米花的新型机器,大大咧咧地坐在车厢内,一盆盆刚出炉的爆米花咧着嘴龇着牙就坐其中,把一股诱人的香气拂进路人的鼻孔,我总会闻到遗留在鼻尖儿久久不散,老摇炉做出的爆米花的香味儿,还有那个带着一顶破毡帽身材矮小,走街串巷专门做爆米花生意的秃子张。

童年物质匮乏吃穿都很落后,没有现在花样的玩具;也没有光鲜艳丽的衣服;更没有富足的零食。除了思思念念躺在商店橱窗的裹着七彩糖皮儿的果子糖,就是出身低贱美味扑鼻的爆米花了。

记忆里的爆米花虽然味美极有念想,但也不是经常有的吃。炎炎的夏季很少能吃到,要吃也得等到入了秋,苞米棒子被大人从地里收回家,搓下的米粒风干掠净没了沙尘。天气开始渐凉庄子里才能听到一声声爆爆米花的吆喝声。

那时候,来我们庄子爆爆米花的常被大人喊做张秃子。张秃子并非本名,只因他头顶的毛儿稀稀拉拉地遮不住头皮,人们才给起了个不凡的绰号–张秃子或者秃子张 。张秃子五六十岁的年纪,黑黝黝的脸膛像被北风吹过半干的萝卜,一脸凹槽不平的皱纹,尤其是没有头发遮掩光秃秃的额头上,更是沟壑丛生。那个年头,像他这样有着“一技之长”的手艺人很吃得开,每次来村里一亮相,人站在水塘边的开阔地上操着驴嗓子一吆喝,很快就会被大人孩子连同他的家伙什儿围了个水泄不通。

最先听到的大人总会匆忙得走出家门,来先友好的和张秃子搭言几句。男人们客气的先说一声来了,然后摸出土烟丝儿,自己捏一小撮用卷烟纸包起来,放在嘴上用唾沫把纸粘结实掐去烟屁股,再把装烟末的荷包递到张秃子手上。这时他就会从后腰抽出烟袋管儿放在鞋底一磕,用两个手指从捏着一小撮烟沫子塞进烟锅,用一根洋火柴划燃,几个人蹲在墙角吧嗒吧嗒地抽上了。

灭了烟他就忙着卸车。把摇炉和一个黑色的废旧轮胎做的皮桶甩到车子旁边。拿出钢筋做的炉架子架上炉锅,再端出装火炭的炉墩儿,家伙什儿没弄完,。

张秃子的车内有摇炉有皮囊但从没有烧炉的柴火,那是他的老习惯。不论给谁加工爆米花,谁家都负责带着一茶缸玉米粒儿还有一篓子硬草。主家还要派出一个拉风箱的人。

等到他的炉灶架好,大人拐着篓子里的草,小孩提着手里茶缸里的玉米粒儿,风风火火的也从家里赶来了。

“吆老张啊!一段时间不见你小子头儿上的毛更稀了。”围观的人群里,突然冒出一句婆姨打趣的话。其他人哄得笑翻了天。

“就你眼尖,哪有哪有……”张秃子尽管走街串巷多年,却依旧没改脸红的毛病。被人一打趣一张老脸臊的红灿灿嘴结舌着,头头恨不得扎进裤裆里去。

玩笑归玩笑,按照以往的惯例大家很自觉的排起了队伍。早就眼馋了的孩子,流着口水挣脱妈妈的手一个劲儿的往前面窜,看第一炉的爆米花啥时候才能做熟。

因为走了一路铁炉起了寒气,一时半会儿用碎草烧不热,所以第一炉的爆米花时间既长又开花的少,因此大家都不爱做第一炉的试验品怕瞎了自己好好的玉米粒儿。遇到这种情况,张秃子都会拿出从自家带来的玉米粒做实验品。爆出的玉米花则装在一个大盆子里,供小孩子们抓着来吃。孩子吃着开心大人们也就不那么着急了,大娘婶子一边拉着家长理短一边排着队,嬉笑声打闹声在空旷的场子里此起彼伏,烧草的袅袅炊烟还有簇起的火光映红了他们的脸。

老张做活儿的时候,都是自己亲手摇转着装满玉米粒的大肚炉。而帮着他拉风箱的往往是我们抢着干活儿兴趣高昂的小孩子。如果有谁手里的封箱拉慢了火苗不够毒,他会不停地催促:“快点再快点……”于是我们又拿出吃奶的力气,半蹲着或者撅着屁股两只手不停地拖着封箱来回的跑。这一忙活,即便是在冰冷的天气里,额头照样会汗津津的。

有调皮的孩子或者好奇的大人,想代替老张的工作自己动手摇炉,都被他粗着声腆着脸呵斥着拽回来扯在自己手里,那时候他的脾气可臭了。有一个小女生因为封箱拉的慢就被他训哭了,惹得家长十分不高兴。因为他的臭脾气,有一段时间我们还编了一只儿歌骂他脾气臭,还想在他来时的路上撒一把铁钉让他的车子走不了,甚至恨不得将他撵出庄子。

虽然秃子老张脾气臭些,但是他做活儿是认真的。他来我们庄上几年,爆米花要出炉时规矩最多,不管哪一个都不能靠近他爆破用的皮桶。所以他来这几年庄上从来没发生有人被热气熏伤的事情。因为他的严厉,哪个更不能上手摸他的摇炉。他手里的摇炉必须有自己亲自操作。当顺时圈儿摇几下再逆时圈摇几下,上面的表针指向设定的时间,他会大声吆喝一声:“都起开!”待到大人孩子捂着耳朵退后几步,只见他把摇炉从架子上取下来放进皮桶里,用一根钢棍撬开装玉米粒的机器,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皮桶上空迅速飘起一团白雾,飘飘悠悠在半空中旋转飞舞,像把人带进天界一样裹着一身仙气儿。再看皮桶里,早已有四面开花的爆米花滚落出来,引得大人孩子欢呼着叫声一片,呼啦围上去挣抢几个尝尝鲜。

这样生动有趣的画面,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大街上再也不见人影流出时,大人带着孩子拐着空篓抱着满满一袋子香喷喷的爆米花,晃晃悠悠地往家赶。至于秃子老张什么时候收拾家伙走的人,大家谁也没在意。等到清晨我们小孩子背着书包绕过池塘边去上学,才发现宽敞的开阔地上遗留的那一堆烧成粉末的草灰,还有零星洒落的几个被霜气敷面的爆米花,正皱巴着小脸儿孤零零的躺在冰冷的土地上无人问津。看着这些,让人不禁又回想起昨天傍晚的那个生动的画面。

过了半拉月,孩子们又馋零嘴的时候,村里人凑在一起又开始念叨着,张秃子好些日子没来了。小孩子们下了学,也会跑到池塘边的那块儿开阔地上,扯着长脖儿朝着张秃子常来的那条土路观望,嘴里还默念着他的大名。

这种念想,终于在一个星期日六的午后实现了。远远的,就看到土路上有个人影推着车子往这挪动,腿脚灵活的孩子急不可耐地迎上去,在大家的又推又拉下,张秃子以及那辆跟了他半辈子吱吱呦呦的独轮车,又高调的亮相在大家面前。孩子们热情地帮他抬下摇炉支起架子,还帮着抬起又沉又黑的皮桶,这才呼朋引伴敲敲打打的进了庄子奔走相告:“张秃子来了,又能爆爆米花了……”

等到落日带走天边最后一朵云彩,街坊们手捧着香喷喷的爆米花欢欢喜喜各自回了家,水塘旁边的开阔地上又留下一个漆黑落魄的身影独自忙活。只见他默默的把地上的东西一件件地搬至车上,再披着夜幕一步一晃地往回赶,没人知道他的家究竟在何方。而他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为了养家糊口继续走街串巷着他的生意。

很多年后,我总会想起那一捧捧香喷喷的爆米花,以及那个带着毡帽头上没有几根发丝儿的秃子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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