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车

鬼车

深夜，马车扬尘而来，马蹄踢踏的声音随着缥缈的风声传来，不过刹那，一辆繁贵富丽的马车便踏风而至。从车中飘出的淡淡香气像轻云般蒙住徐运的眼睛。熏风将丝绸所织的墨绿色帘子掀起，露出一角的遐想与诱惑。

徐运缩在墙角里，双眼似被迷惑般紧盯着那车看。

忽而，一双白净修长的手撩起帘子，一女子卷帘而出。那女子身着明黄色长袍，姿容妖媚，韵度绰约。

“敢问徐公子能否现身？”她正色道。

徐运只得上前，却为她通身的清冷气质一惊。“多谢鬼车姑娘肯来见徐某。”他立马敛去困意，说道。

鬼车抬眼瞧他，柔柔的月光涂满他的眉眼，五官清秀，一剪双眸写满无欲无求。只可惜他的纯良品性都是她的缘故，徐家满门皆是如此。想到这里，被岁月隐去的恨意又窜上心头，“找我何事。”她尽力克制自己，缓缓说道。

徐运见她神色嗔怒，也不在意，拱手说道：“请鬼车姑娘设法恢复我的妒意。”

“你说什么？”鬼车惊讶极了，用探究的眼神打量着徐运，好似他在开玩笑。

徐运仍旧神色淡淡地说：“徐家百年以来，出了不少清廉之仕，高雅之人，更有族人悟道出家，成为高僧。可是徐某知道，徐家的人都是因为没有妒意，才能无欲无求，这不是我们的本性，人没有妒意，不会是完整的人啊……”说完，他竟生生地跪了下来。

鬼车早已陷入沉思，那些她早已尘封了的往事，一下子挣脱牢笼，重回心头。

她本是神兽鬼车，终日游走于深山之中，与高山为邻，以甘露为食，最是心性纯净之物。世人听闻，食鬼车肉能去百病，正值徐家先祖病入膏肓，赏千金捕杀她，她哪知道世间险恶，吃下了人类送给她的巨果，被徐家先祖当神药食用。哪知她根本不是治百病的良药，而是能使人的妒意消失罢了。自此，徐氏一族皆是受世人尊敬的有着仙风道骨之流的高尚之士。而她，肉身消失，所幸几缕神力助她凝成人形，只是再也没有法力，寿命也只比人多几百年。她在世间游历数年，早已见识过人心不古，遇到过许多比当年的事还要令她愤怒的，于是也就渐渐淡忘了仇恨。如若不是徐运寻她来，她早就已经忘却了。他方才的一番话，实在令她震惊，只是她不愿帮徐家的人，她不仇恨已经是做到她的极致了，如何叫她帮他？就算她愿意，她也帮不了。

鬼车扶起徐运，叹息道：“我肉身早已消失，自然没有神力。”却看见徐运原本温顺的眉眼低垂下来，像在诉说着忧伤，终究还是不忍：“罢了，我便尽力帮你吧。”

徐运听了，不免面露喜色，定定地盯着鬼车，倒把鬼车瞧得满脸窘迫，面色绯红。

翌日清晨，鬼车再与徐运在此碰面，鬼车换了身浅绿色衣裙，衬得她温雅恬静，徐运却着了鹅黄长袍，看着英武了些许。二人并肩前行，像极了一对恩爱的夫妻。

集市上人很多，五花八门的商品被叫卖着。鬼车的目光在人潮中搜寻着，指着不远处被男子牵着的妙龄女子，问道：“你瞧那美人，被样貌不如你的男子牵着，是什么感觉？”鬼车不知如何能将妒意变回，但人总是有所求的，得不到自己所想，而他人得到了，兴许能唤醒一丝妒忌的意识。

徐运浅笑道：“有什么感觉？那女子容貌虽不错，但却是远远不足鬼车姑娘的。”说罢还扭头深深地看了鬼车。

鬼车不曾沾染过风月事，心中微动，两颊通红，却装作没听到一般继续向前走去。她看见前面有皇室官员乘轿游街，本想借此激他，但功名利禄对他应是不管用的，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笃定，兴许是她明白没有妒意的人对名利之类是不看重的，但更多的是鬼车自昨夜，便对他生出了敬意，萌发了亲近之感。于是她停下来，问他：“你有没有什么很喜欢的东西，但得不到，却很想得到。”

徐运又笑了，这笑容不同于从前的清朗，这是极勾人的笑。他昂首仰望远处，那里是徐家老宅，只见一丛屋瓦隐逸在雾气之间，叫人看不清真面目。“从小我叔父便天天手抱一个盒子，连吃饭也不愿放下，别人更碰不得，我一直都想知道那是什么，”，他回头看着鬼车，眉目肃然，又浅浅地说：“想得要命。”

鬼车觉得挺有趣，便说：“你说的这么神秘，我倒有些好奇了。”

“不如，陪我去看看吧。”他的声音带着些许蛊惑，鬼车隐隐觉得徐运同昨晚有些不一样，疑思却只是一瞬而过，慢慢地跟着他走了

到了徐宅，鬼车才回过神来，自己居然到了这！这漆白的墙和棕红的门刺得她心疼，她又想起她溅满了血的兽身，就是在这高墙碧瓦内被割下，分食。倏忽间，一双手向她伸来，她抬头，正对上他的眸子。

“别怕。”徐运轻声道，用力握住鬼车递来的手，微微笑着。

鬼车心中涌过暖流，将她的恐惧杂念一并冲刷殆尽，只知道迈开腿随他走着。不知是进了哪间屋，鬼车突然胸口剧痛，她感到自己仅存的神力正在缓慢地流失，她的意识像要被撕碎般，她此刻痛苦不堪。

她看向徐运，他正满脸笑意地瞧着她。他的笑容令她感到彻骨的寒意。

“为什么……”她虚弱极了。

“其实，我是有妒意的，徐家子孙绵延至今，早在我父母那辈，妒意就回来了，只有你死在这儿，妒意才会再次消失。”徐运沉吟片刻，最后说道。

他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她仅剩的神力。年幼时，族人们知道他有妒意，都不喜与他来往，长大后，他偶尔的嫉妒同那些从不嫉妒的族人们比起来，竟是那么的令人不满。大家隐瞒着妒意回来的事实，只是为了延续这个全是清雅之流的家族。叔父的盒子里，装着让妒意回来的秘密。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都是污浊不堪的！等到妒意都回来，好好看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无欲无求吧！

这是他自己的妒忌，他不愿让别人知道的，她也不行。徐运看着鬼车的身体渐渐消失，在空中散发微弱的光亮，直至消散不见，突然有些难过。他扭头看向窗外。

春色恰好，只是再明媚的阳光也无法，拂去他内心的阴暗了。

（第一次写，写得不好请见谅٩( 'ω' )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