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毅乐学书院之学妹读经
《诗经》学习第74篇《王风 丘中有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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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阅读】
丘中有麻,彼留子嗟。
彼留子嗟,将其来施施。
丘中有麦,彼留子国。
彼留子国,将其来食。
丘中有李,彼留之子。
彼留之子,贻我佩玖。
【译文参考】
记住那土坡上一片大麻,
那里有郎的深情留下。
那里有郎的深情留下啊,
还会见到郎缓缓的步伐。
记住那土坡上一片麦田,
那里有郎的爱意缠绵。
那里有郎的爱意缠绵啊,
还会与郎再来野宴。
记住那土坡上一片李树林,
那里记下郎的真情爱心。
那里记下郎的真情爱心啊,
他赠送的佩玉光洁晶莹。
【字词注释】
(1)留:古与“刘”通用。马瑞辰《通释》:“留、刘古通用,薛尚功《钟鼎款识》有刘公簠fǔ,《积古斋钟鼎款识》作留公簠。”
(2)将:请。
(3)施:帮助。此处多个“施”,疑为错简。
(4)子国:有多种解释,差异很大。有认为是留氏大夫。有认为,“子国,子嗟父。”
(5)之子:指子嗟。
(6)贻:赠送。
(7)玖:似玉的浅黑色石,可以制成佩带的饰物。
【诗歌赏析】
历来学者对这首诗的解释,很不相同。
一说是思贤之诗,《毛诗序》说:“思贤也。庄王不明,贤人放逐,国人思之而作是诗也。”三家都同意此说。 一说为招贤偕隐诗。方玉润《诗经原始》说:“《丘中》,招贤偕隐也。”“周衰,贤人放废,或越在他邦,或尚留本国,故互相招集,退处丘园以自乐。”
又说,此为私奔之诗。朱熹《诗集传》说:“妇人望其所与私者而不来,故疑丘中有麻之处复有与之私而留之者,今安得其施施然而来乎?” 闻一多先生在《风诗类钞》中从民俗学角度解释“贻我佩玖”这句时,一语点睛,说:“合欢以后,男赠女以佩玉,反映了这一诗歌的原始性。”
《诗三家义集疏》:“称留为姓,一名留子嗟,二名留子国,三则姓留而不称名。”有三女以三人为情人来幽会,与《静女》相似。
也有一种说法,这是一位女子叙述和情人定情过程的诗。女子请男子帮忙种麻,相互认识,后来又请男子父亲吃饭,第二年李子熟时,男子送女子佩玉,二人定情。
总之,这是一首情歌。写一位女子在山丘的隐蔽处热切地等待男子的到来,说明这是一对相爱的人。今天我们依然能感受到二千多年前黄土高原上那对青年男女的柔情蜜意。
在《诗经》时代,男女之间的情爱关系,比较宽松自由。特别是农村男女青年自由交往,野外幽会,相当普遍。这并不是后来儒家君子所指斥的淫乱,而是青年男女择偶的一种正常方式。这和我国有些少数民族,近几十年来还保存着的对歌择偶、赛马择偶一样,带有原始民族婚配的形式。《丘中有麻》正是这种原始择偶婚配形式的反映。
诗歌是以一个姑娘的口吻写出来的,诗中提到的事件,恰恰是姑娘与情郎激情幽会的地点:“丘中有麻”、“丘中有麦”、“丘中有李”,那一蓬蓬高与肩齐的大麻地,那一片片密密的麦田垅间,那一棵棵绿荫浓郁的李子树下,都是姑娘与情郎情爱激发的地方,也是留下美好记忆的地方。
诗的一、二章,都有“彼留子”的明确指涉。而一章的“将其来施施”,二章的“将其来食”,更明确地写出,姑娘与情郎的幽会不仅仅是一次,而是多次。他们在大麻地里、小麦垅头、李子树下,付出了整个身心。他们的情爱是真实的,也是牢固的。他们并不是追求一次性的疯狂,而是以真诚的爱掀起一层又一层的热浪,永久地持续。三章的最后,写到“彼留之子,贻我佩玖”,用物质的形式(佩玉),把非物质的关系(情爱)确定下来,以玉的坚贞纯洁牢固,表示两人爱情的永恒。可以想象,接下去,姑娘将与情郎共偕连理,成家育子,延续生命。一个新的家庭,将延续那一段热烈纯真的爱情。这就是姑娘在歌唱爱情时寄托的热望。
这首诗情绪热烈大胆,敢于把与情郎幽会的地点一一唱出,既显示姑娘的纯朴天真,又表达俩人的情深意绵。敢爱,敢于歌唱爱,这本身就是可敬的;而这一点,也正是后代许多理学先生们所不能正视的。
【《丘中有麻》的反思探讨】
《丘中有麻》的思贤如渴
对《丘中有麻》的解释中,有思贤之说。认为“留子嗟”是一位被放逐的贤人。郑玄笺:“子嗟放逐於朝,去治卑贱之职。所在则治理,所以为贤。”《毛诗序》曰:“《丘中有麻》,思贤也。庄王不明,贤人放逐,国人思之而作是诗也。”
有研究者认为,鎦氏即留氏,留公为周室之世公卿家,留子国、留子嗟为周之大夫。“留”即为“刘”,刘康公之祖,食采於刘邑而以之为氏。认为本诗是叹息留氏大夫子嗟贤而放逐,詩人見丘中之麻、麦、李,思子嗟之惠政而望其复来,愿其施力为事、遺我善道。思人爱树之意,与《甘棠》略同。
这里,我们姑且不去考证“留子嗟”其人其事之真伪,但这种解释流传后世,已经成为一种文化语码,蕴含了“思贤”等情绪和意义。
宋代大文豪苏轼的诗词中多次提及“留子嗟”的典故,就是借用此意。例如,苏轼的《次韵正辅同游白水山》:“世间谁似老兄弟,笃爱不复相疵瑕;相携行到水穷处,庶几一见留子嗟。”苏轼在《次韵陈海州乘槎亭》:“人事无涯生有涯,逝将归钓汉江槎。乘桴我欲从安石,遁世谁能识子嗟。日上红波浮碧巘,潮来白浪卷青沙。清谈美景双奇绝,不觉归鞍带月华。”
苏轼的这两篇诗中都援引留子嗟之典,有期待与贤人相遇之意,也自喻自己贤达而被放逐外任,自甘行此遁世之举,表达了他豁达超然的胸襟气魄。
【《诗经》学习的背景知识】
西周时期的纺织业
西周时期的纺织和皮毛手工业生产,有官营的作坊,也有作为农夫家庭副业的形式。这两种生产方式受国家政权的直接或间接控制和指挥,进行有条不紊的纺织加工业的生产。
这个时期的纺织品主要有三大类:丝、麻织物和毛纺品。丝织物多彩多姿,麻纺品精粗兼备,毛织物美观实用。这三类纺织品的生产程序和技术要求各有不同,产品的使用对象也有别,这里重点叙述一下规格多样的麻织物。
我国麻纺织品比丝织物的历史更古老,夏商时期的麻纺织品已经相当考究,麻纤维曾经过脱胶处理,有的经线为双胶加捻成S形,经纬的密度达到十升布的水平,与汉代的大麻布相差无几。
近年发掘出土的周代纺纱工具(陶纺轮)和麻纺织品的残迹与商代的相仿,纺轮的形式多样,有扁圆形、圆锥形、锥台形、算盘珠形等,最大直径在4—5厘米之间,中心有孔便于穿柄旋转。麻布的等级大体依用途和穿戴者的身份差别有所不同,目前见到的麻布经纬线每平方厘米约6—10根,有的达到13根左右。而且,早在良渚文化时期就出现了1厘米内有24根和31根经线的细麻布了。
周代对于麻布的粗细和宽狭有严格的限制,《礼记·王制》云:“布帛精粗不中数,幅宽狭不中量,不粥於市”,明确规定凡不合法度的“精粗”和“广狭”的布匹都不能销于市。
麻纺织业的原料取自大麻、苎麻、葛和菅草等韧皮部分,利用池水沤制的微生物脱胶处理法,或煮沸方法脱胶,使韧皮成为白色柔软的纤维,以便于纺纱织布。
我国黄河流域是大麻的原产地,因而西周和春秋初期的人们经常把它作为诗歌诵唱的题材,如《诗经》里有“麻麦幪幪”,“丘中有麻”,“蓺麻如之何”,“禾麻菽麦”等。这些诗句有的把麻和粮食作物摆列同等重要的地位,有的讲述这种麻会获得很好的收成,说明这个时期很重视纺织原料的生产,其中以今河南和山东地区的大麻产量最为驰名。淮河长江流域适宜苎麻生长,位于淮北颖水旁的陈国把苎麻和大麻的种植并重,反映出这里是大麻向苎麻生长的过渡地带,远在长江南岸的吴国所在地,早在良渚文化时期就以苎麻作为纺织原料了,周代此种作物自然不会减少。
葛和菅草是野生的植物,如“葛之覃兮,施于中谷,唯叶莫莫。是刈是,为絺为绤,服之无斁”。它是弥补人工种大麻和苎麻不足的天然原料来源,所以西周时期麻纺织业的原料比较充足。
官营麻纺织业由掌葛负责征收原料,典枲是掌管和向生产作坊发放原料的部门,并按时将不同等级的麻纺织品分类收藏入库,供王室(或诸侯)的各种消费需要。农夫家庭纺纱织布受地方行政机构的监督,《汉书·食货志》中里胥监视下的“妇人同巷,相从夜绩”的图景,正反映出国家政权行使督察生产职能,统治者因此获得更多的“布帛”产品。
不难看出,国家对两种纺织生产体系同样重视,把它们看做是互相补充的纺织生产形式,是国家麻布来源的两条主要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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