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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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短篇小说》目录

2018年6月11日  星期日  晴

小桥流水人家。

我坐在木桥上等韩古儿。木桥上挂着红灯笼，喜气洋洋。

身穿白色纱裙的古儿，向我轻快地走来。

古儿啊，我终于就要见到你了！

为了这一天，我等了很多年。

你可知道我曾经找你找得好辛苦？

今天是2018年6月11日，我们分开了10年零9个月。

1.

2007年夏天。

韩古儿和我高中刚毕业。我考上一所农业大学。古儿被中央美术学院录取。

我和古儿青梅竹马。从幼儿园开始到高中，我们一直在一个班级。从小学到高中最少有四次重新分班，我们竟然都分在一个班。这不得不让人相信我们俩是有缘份的。

我以为我和古儿会永远在一起，永远不会分开。没想到这一次却要分开了。

开学前夕，我约古儿在一家咖啡店见了面。

白色长裙、麻花辫、紫色的太阳帽将古儿衬托得更加清丽出尘。

“古儿，恭喜你考上了理想的大学！”我用小勺子搅动着苦咖啡。

“也恭喜你！”古儿举起她的卡布奇诺和我碰杯。

“古儿，你会不会忘了我？我们相隔那么远，不能经常见面了。你又那么美，会有比我更好的男孩子照顾你。”

“糖糖，你说啥呢？”古儿生气了，黑了脸。

我叫唐栋。小时候我经常给古儿糖果，古儿喜欢叫我糖糖。

那天晚上，我们的话很少。或许是因为感伤，咖啡特别苦。

2.

开学后，我和古儿慢慢地失去联系了。

我曾经尝试着给古儿打电话，古儿的电话不是无人接听就是占线。偶尔接通了电话，古儿不是在图书馆看书，就是在校外写生、辅导学生……总之古儿很忙，没时间和我闲扯。

我实在无法忍受见不到古儿的煎熬，买了去北京的火车票。

我第一次到北京。北京城对于我来说熟悉而又陌生。我曾经无数次研读北京市的地图。可是，我没有来过北京，我不知道到了车站后到什么地方坐出租车。我不知道古儿在哪教学楼、哪栋宿舍楼、哪个寝室。我要怎样才能找到古儿？

当火车在北京西站缓缓停下来的时候，我热泪盈眶。北京，我来了！古儿，我来了！

3.

在等出租车的时候，我拨通了古儿的电话。古儿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心里发慌。

我坐了出租车去了古儿的学校。在学校门口，我像个傻瓜一样见人就问：“你认识大一新生韩古儿吗？”

没有人愿意回答我的问题。或许是我这找人的方式太另类。不知道什么专业怎么找人？难道还没有联系方式？联系不上？那还不明白人家不想和你有任何联系？在我连续在学校门口逮着人问了一整天后，有几个大学生忍不住劝我放弃找人的念头。在他们看来我就是个疯子，或者离疯不远了。

看着衣服光鲜亮丽、青春时尚的大学生们从我身边走过，我自惭形秽。

我肤色黝黑，少年老成，时常被人叫大叔。这样的我又穿着皱皱巴巴、式样老旧的衣服，很容易被打上“坏人”的标签。

爸妈是下岗职工，这些年生活本就艰难，勉强糊口。他们为了给我交学费，已经掏光了家里的老底，还向亲戚朋友借了一些钱。我不能乱花钱。衣服只要没破，我就继续穿着。

我坐的是慢车，人多，没有座位，被挤得七荤八素的，衣服自然也就皱巴了。

眼看着天快黑了，我的视线开始模糊。后来什么都不知道了。

4.

等我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明亮的灯光刺痛了我的眼。雪白的墙壁、床单、被套，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告诉我这是医院。

我这是怎么了？

我摁响了床头的门铃，叫来了护士。

护士把一封信、一袋子零食和我的旅行袋递给我，说这是校医院。我在校门晕倒了，被几个学生送了过来，医药费也付过了。

信上只有两行字：

“回去吧！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一切随缘。”

那两行字越看越像古儿写的。

古儿这是下了决心不理我了。

豆大的泪水滴落在信纸上，很快字迹模糊了。

我向护士道了谢，离开了病房，找到出租车，去了火车站。我在火车站等了一天，才等到我所乘坐的列车。

古儿，我走了。以后有缘再见吧。

北京城，我走了。下次来的时候，我一定以最好的状态来见您！

5.

大学毕业后我和几个好朋友一起申请了创业基金，在荷村开辟了一个果园。

这就是“花果山生态园”。

果园里有草莓、桑葚、葡萄、蓝莓、樱桃、桃子、李子、梨、杏、石榴、西瓜。只要是能种的水果，我们都种。

或许我有种树的天赋，种啥成啥。各种应时的水果不仅长得好，口感也好，营养也很丰富。水果物美价廉，销路很好。

有时候果子刚成熟，就有人要求去园子里采摘，出园时再称重量。就这样有了各种水果采摘园。

在果园周围，我种上了杜鹃花、栀子花、格桑花、雏菊、金银花、月季花、蔷薇花、凌霄花、茶花、桂花。从每年的三月开始，桃花、杜鹃花、蔷薇、栀子花、樱花、石榴花……竞相开放，满园芬芳。

我们又租了一些农家小院、房子，重新装修，开了农家菜馆、客栈。

由于“花果山”所处的荷村是市里重点扶持打造的美丽乡村，是绝佳的度假胜地。一到周末就会有人携家带口过来度假。村子里有小桥流水，十里荷塘，百亩茶山，各式精致典雅的徽式建筑，各种农家菜餐馆让人们留恋往返。

我们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有利条件，想不发财都难。有了一点钱之后，我把属于我的经营权委托给了我的合伙人，过起了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我自学了中国画画法。遇到天气好的时候，我会在果园里架起画架，听着音乐，画上几幅画。偶尔我还会写上几行字，美其名曰为诗。日子过得悠闲而又惬意。

就这样又过去了几年。

没想到我的胡写乱画竟然引起了市文联的一个负责人的关注。

6.

我成了名人。年轻企业家、书画家、诗人啥的成了我的代名词。

我也算是功成名就了，应该春风得意才对。可是为什么我仍然有挫败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时常难以入眠。一想到韩古儿，我就心酸。

古儿啊？你在哪里？一切可好？

我又重新萌发了寻找韩古儿的念头。从什么地方开始找起呢？她家早就搬走了，没有人知道搬到什么地方了。

我组织了大大小小的同学聚会，唯独没有见到韩古儿。

有人说古儿去了巴黎，有人说古儿嫁给了一个富豪。也有人说古儿去了丽江，有人在丽江看到了署有她的名字的画。

我去了丽江，找寻了所有的画廊，走遍了大街小巷，没有遇见古儿。

我甚至想去巴黎看看。

巴黎那么大，我从何找起？难道重复十年前的剧情？难道要我在大街上见人就问：“你认识韩古儿吗？”太不切实际了。

我逐渐放弃了寻找韩古儿的念头。

我累了，想成家了，想每天有人陪伴，想每天有人一起吃饭、聊天、散步，有人知冷知热。至少每天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有一盏灯一直为自己亮着。

桃子喜欢我很久了。她在村子里开了一家水果店。她是典型的江南女子，清新秀丽。她总是默默地陪在我身边，和我一起种花、种树，给我倒茶提水，甚至还帮我洗衣服、做饭。

就在我和桃子谈婚论嫁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7.

那是古儿打来的电话：

“糖糖，好久不见！我明天去荷村看你！明天上午八点钟在村口见。”

或许是古儿查旅游景点时查到花果山的网页了。网页上有我和几个合伙人的盛世美颜视频。这些年生活条件好了，我也长得好看多了。

见吗？如果我又中了她的毒，桃子怎么办？

见！怕啥？

说不定人家带着爱人、孩子、朋友过来旅游。作为老同学，在这里又有果园啥的，难道不应该尽尽地主之谊？我想知道古儿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就这样到了和古儿约定的时间。

今天早晨我早早地到了村口。村口有一座木桥，桥上挂着红灯笼。我坐在桥上等古儿。

一辆白色的轿车开了过来，停在村口。车门打开了，一个穿着白色纱裙、戴着紫色太阳帽、长发及腰的女子下了车。

是古儿啊！比以前更光彩照人了。

我站起身，想去迎接古儿。

同一个姿势坐了很长时间，腿脚麻得不行，我勉强站了起来，犹如针扎，不能走路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古儿向我走来。

“糖糖，好久不见！”古儿欢快地说，亦如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