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一个故事，当然只是一个故事。
1
我有一个好朋友，不，应该说，我曾经有一个好朋友叫做柯东。
如果你曾在XX大学读过书，年纪又恰巧和我差不多，那你一定认识他，或者就算不认识也一定通过这样那样的途径听说过这个名字。
说起柯东这个人，虽然我嘴上从来没提及过，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心底默默认为大丈夫当如是，换句话说我崇拜他。
当然对自己的哥们，崇拜这种字眼是不好轻易说出口的，所以我总叫他傻X。
他也确实是个傻x，在整个XX大学里说起柯东这个人，你一定不会在每天背着书包穿梭于教室与图书馆的人群中找到他，也一定不会在各种社团活动中瞥见他的身影，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讲，他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学生，抽烟，喝酒，打架，泡妞玩音乐。
用老教授的话说，简直是有伤风化！然而每一个认识他的人，却都不会觉得他是坏人。有一种人，他们身上总是带些江湖气，可爱的江湖气,他就是这一类人。
当然我写这个故事，对，我得再一次明确这只是个故事，并不是想告诉您我有一个带着可爱江湖气的曾经的好朋友。
我是要讲述一件事，
不，应该说是一个案件，凶杀案。
柯东这样的学生很多时候都是不讨老师喜欢的，比如，柯东从来不去的那门《刑法》课的刘教授，从来都对柯东这种带点匪气的学生讨厌到了极点。
他喜欢范明那种带着厚厚玻璃片，眼神从来不会游离到除了书本和黑板之外地方的学生，当然，对于我这种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考试全凭运气的学生他大概连印象都没有，毕竟教授年纪大了，我理解他的。
我记得那是冬日的一个早晨，如果你去过北方，那一定会知道北方的冬天有多冷，大概也就是刚刚进入11月，已经下了两场大雪了。
我之所以记得这样清楚，是因为那天柯东来找我的时候正好下着雪。他像疯子一样砸我房间的门，迫使我不得不钻出温暖的被窝迎接他带来的寒冷气流。
我讨厌这样不礼貌的行为，所以脸色很糟，但柯东完全没有注意到，或者注意到了却忽略了，因为接下来他讲给我听的事远比被窝要重要得多。
“你看新闻了吗？”他劈头就问。
“什么？”我不耐烦。
“今早的新闻呀！说冯树杀人了。”他有点激动。
“杀人了？什么情况。”
原谅我确实有点麻木不仁。
“我是说冯树，你不记得了，我们还一起吃过饭。”
他这样一说我就记起来了，冯树从严格意义上讲其实和我没什么关系，最多算是一起吃过两次饭而已，但他和柯东关系不错。
那短暂的接触也并没有让我对那个叫冯树的孩子留下什么深刻印象，那孩子很沉默，孤僻，不太好打交道。但据柯东讲，那是个很善良的孩子。
“沉默的人都善良。”我这样敷衍柯东。
柯东说，冯树总是去他们乐队驻唱的那个酒吧，每次都是一个人，坐在离舞台很近的位置，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有一天把他给看毛了，跳下舞台准备给这个不知死的小子一个教训，结果就在那一天，他知道了原来人家小孩根本是在看他后面的贝斯手曼曼。这弄得柯东有点下不来台，但也顺利成就了冯树和曼曼的爱情。
当柯东讲到这儿的时候我忍不住问他，“难道你一点都不吃醋？”他当然懂我的意思，淡淡一笑说：“我牵过她的手。”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吊足了我的胃口才道：“像自己的左手牵了自己的右手。”我火大，骂了一句脏，然后我们坐在操场上放声大笑。
2
想起这些之后我也有些紧张，“他杀了人？真的假的？杀了谁？”说实在的，我不太相信那样一个孩子可以杀人，大概在我的印象里他一直是年幼而单薄的吧。
“今天早上的新闻，说昨晚冯树强奸未遂，杀人……”
他说不下去了，我却突然害怕起来，“死的是谁？”我听见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曼曼……”
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我翻开手机，推送的第一条新闻就是“D市富二代残杀妙龄女友”配图上的冯树暴戾而夸张，整个面部表情扭曲到恐怖的程度。我抬头问柯东：“这是怎么回事。”
“你他妈不会自己看呀。”
他突然的愤怒并没有引起我同样的愤怒，我低头继续浏览手机，这次平静了一些。
其实是件很简单的案子。有邻居看到前一晚两人在女孩家楼下发生争吵，第二天早上邻居上班发现女孩家的门没锁，推开门发现女孩已经死了。法医证实死亡时间正好是男孩的时间盲点……
我抬头茫然的盯着柯东看，他问：“你信吗？”
我骂了句：“草，这是什么破事。”便开始穿衣服洗漱起来。我无法回答他的问题，信或者不信有什么打紧，我们不过是普通人。
他看着我的动作，嘴里大概骂了句什么，我没听清，水龙头的声音太大，但他摔门出去的声音我却听得很清楚。
我将这一天记得这样清楚的原因远不止这件让我唏嘘两句的谋杀案。
那天下午的刑法课上刘老头说，“我要你们写一篇论文，就今早的富二代杀女友案来写，这件事现在被媒体炒的很火，你们想要找到相关的信息相信也容易的很，下下周交给我，让我看看你们当中哪些人真学到了点东西，哪些人是在混日子。”
停顿了一下，老头又补充到，“我希望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做咱们这行，不能拍脑袋更不能人云亦云。”
瞧瞧，这老头说话向来这样不讨人喜欢，我瞥了一眼柯东，那家伙正巧儿在看我，我想做个鬼脸，可看到他的神色又忍住了。
柯东又来找我了，现在的他，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戾气，就像一口随时会喷发的火山。他说，“我们去找证据。”
“什么证据？”
“证明冯树没有杀曼曼的证据。”
“你开什么玩笑，你没看那报道，上面写的很清楚，只有他符合有的作案可能，你清醒一点好吧！”我像看傻逼一样的看了他一眼。
“你信他会杀人？”他表现的有点执拗。
“傻逼，不是我信不信的问题，是事实就是这样的问题。”我推开他，摇了摇头，继而又把手机往他面前凑了凑，“兄弟，看看，这两天推送的头条都是这案子，全天下都在说冯树杀了人，别疯了。”
“但上面没有写犯罪嫌疑人对作案事实供认不讳不是吗？”
“靠，你扣这种字眼，上面写了，犯罪嫌疑人从被捕开始就没开口说过话，没承认？没错，但人家也没否认呀！”
“阿乐，帮我。”
3
这是我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帮这个字眼，于是，我就跟傻逼一样陪他疯了整整两周，我们逃掉了所有的必修课和选修课，在那个能冻死人的天气了，开着他那辆不知倒了几手的破车奔波在城市的街头。
我们蹲守在曼曼家的小区里，跟每一个能搭的上话的人询问当天的情况，然后找各种关系去看守所看冯树，想办法让他开口。
然而这件事越做下去，我越觉得绝望，有邻居看到晚上10点左右的时候冯树和曼曼在曼曼家楼下争吵，之后曼曼甩开冯树的拉扯很生气的回家，而冯树并没有离开，他坐在楼下不停的抽烟。
这一点在一个晚归的邻居那里得到了证实，再之后大概12点左右的样子，冯树开着车离开了，而法医证明曼曼的死亡时间是前一天晚上8点到当天凌晨2点左右……
我缩在柯东的破捷达里，手里那瓶破矿泉水几乎要冻裂我的手指。我使劲嚼了两口面包，又用水送下去，问：“你他妈还没疯够?”
柯东看了我一眼，大概我的眼睛里也倒映出了他的倒霉相。他说，“阿乐，这两天辛苦你了，你先回学校吧，我再去看一眼冯树。”灌了口水，他继续，“阿乐，我始终不相信……他那么爱曼曼，那么那么爱……”
“赶紧他妈吃完了去看守所，别他妈装文青。”我赶紧打断他。
从看守所出来，我难受的想他妈直接去护城河游个泳，我相信柯东也不比我好多少。
冯树终于开口了，只对着我们说了一句，他说：“东哥你们别忙了，人是我杀的，曼曼外面有人了，我受不了……”
再之后你们猜猜发生了什么？
我能告诉你们的是，我和柯东的论文都得了优秀，我将这些天调查的证据汇总了一下随便交了上去，老头大概觉得我够用心，赏赐了我一个不错的成绩。
而我一直没有问过柯东写了什么。那之后刘老头特别喜欢柯东，大跌所有人狗眼的带着这个江湖崽去了英国交流学习。
本来我也不可能知道，我们一直没有再提过这件事。你知道的，我一想到这件事就颤抖，就像又回到了那个手脚都要冻掉了的破车上就着冷水啃面包。
那是很久之后的一天，我在我女朋友家喝咖啡，她总是活的很精致，而我爱死了她这一点。
咖啡的香气从咖啡机里飘出来，不断的刺激着我的嗅觉。这时候她的电话响了，我听到她说，
“不用客气，我也是随口一提，能抓住机会是你的本事呢，以后学姐少不得还要仰仗你。”
她挂了电话，我轻轻偎依着她，吻了吻她的耳垂，“亲爱的”我撒娇，我总是喜欢对着她撒娇。
她被我弄得有些痒，笑道，“是柯东，他打电话感谢我告诉他，刘老头近期在做关于取证在司法中的重要性的相关研究，他那篇论文也是投其所好了。”
说完，她又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我一眼，继续，“你成天叫人家傻逼，我看真傻的只有你。”
故事到这里真的就要结束了，哦对了，后来柯东还告诉了我一件事，就在他去英国的前一天，那天我们都喝多了酒，但是他应该比我还要多一点，因为他告诉了我一件事。
他说，“阿乐，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我敷衍着，想着一会要怎么送他回去。
我总是缺乏几分耐心，所以在他来来回回嘟囔那几句的时候，我已经摸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叫车，然而我还是听到了那至关重要的一句。
他说，
“曼曼出轨的对象是我……”
（原创首发于公众号：云楼书馆，作者：子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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