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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很暗,土墙被烟熏火燎了很多年,那点白色的底子早就成了黑色。上面没有吊顶,抬头可以看到黑乎乎的檩条,几处苇箔断裂了,苇草垂了下来,苇草上一个蜘蛛网在轻轻飘荡。
靠北墙放着一张大床,床上凌乱着被子和衣服。一个干瘦的老男人堆在这些凌乱之中,半仰在床头上,微闭着眼,轻轻地呻吟。
一个老女人端着碗药水进来,“嘭”一下把碗顿在床前的小桌上,恶声恶气地骂:“要死就快点死,整天哼哼唧唧的烦死了!”
男人的身体微微地颤了一下,有气无力地张了张眼,停止了呻吟。
等老女人出去,男人挣扎着侧过身,慢慢挪到床边,伸出颤抖的手去端那碗药水。
他小心翼翼、用着全部气力端起碗来,药水不时地从哆哆嗦嗦的碗里溅出来,滴在床单上。
终于把碗凑到嘴边,男人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张大了嘴巴,一口气喝完了药。
老男人叫有财,今年六十六岁,三年前得了胃癌,做过手术后一直恢复的很好。本以为从此后癌症就远离了自己,谁知道今年又复发了。
两个多月前才犯病时,老伴还温言细语,对他照顾体贴,一儿一女也三天两头跑来,宽慰他,照顾他。
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随着他病的越来越重,孩子们都很少回来了,就算回来,也只是到他的屋里转上一圈,例行公事似的问问病情,就出去找朋友们玩去了。
老伴身体单薄,这些年一直是有财照顾老伴。从他病了后,老伴才慢慢学会操持家务。
老伴对他的嫌弃是从半个月前开始的。从犯病后,每天夜里他都疼得死去活来,忍不住他就让老伴给他按摩。
那天晚上老伴又被他叫醒,睡眼朦胧地大发脾气,说出了那句“要死就快点,别折腾人”的话后。这句话每天就挂在了嘴边。
现在就算是几个月大的孩子能吃的鸡蛋羹,有财也难以咽下。那天喝米汤不小心裹进了一粒米,卡的他差点背过气去。
有财盼望着能好起来,每次孩子们送药来,他都怀着极大的希望,梦想着这些药能再让他的身体回到从前。
药量一天比一天增多,可奇迹并没有发生。疼痛不断地加剧,食量越来越小,身上的肌肉像每天都有人往外抽,现在只剩下一张皮裹着一架骨头。
他想起自己没有病时,那时候多好啊!自己身体强壮,种着果园、菜园,家里还养了十几头猪,日子像芝麻开花,做梦都能笑醒。
那个时候也真忙啊!果树要伺候,猪要喂饱喂好,最能占精力的就是菜园,施肥、除草、每天要浇水。还要起早贪黑的去卖菜。
赶集卖菜可不是个轻松活,前一天晚上把菜弄好,第二天凌晨两三点就去赶集。各处的集市不一样,有的是半天,有的是一天。那时怕上厕所,经常一天只吃一点饭,喝半杯水。
后来得这个病,医生就说与忙累和长期缺水有关。那时也是为了能多挣些钱,让日子好些。
忙来忙去,这场病把那些年的积蓄也花的差不多了,可这病看来也没有好的希望了。
这天,有财叫过儿子,断断续续地交代着后事。
圈里的猪再有十几天就能出栏了,这段时间好好喂,再给它增增膘。
果树今年挂的果不少,快要两个月没有去看看,不知现在长势怎样,凭这些年的经验也很差不了。卖的时候还要买给那个收购商老王,老王人实诚,和他共事错不了。
菜园就别种了,改成粮田吧,太累人了,你们也受不了那个罪……
歇了好长时间,有财又说:我死后,骨灰下面铺上一个塑料布,要是以后迁坟容易些。
说完这些,有财长舒了一口气,轻轻地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流了下来。
几天后,有财家搭起了灵棚,院子里传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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