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娉婷和那个新同学似乎关系很好……”
“这么孤僻的性格,那个小帅哥也真是受得了。”两个女生把头凑到一起,眼神飘忽地议论着。
“说不定就是她单方面纠缠严扬呢。”
“我听说是因为喜欢同一支球队,才有话可说……”
“嘘,小点声。他们来了。”
洛娉婷和严扬并肩走进食堂,严扬的高颜值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洛娉婷对上了那两个女生心虚的眼神,“她们在议论我。”没有任何感情的陈述句。
“你听上去很无所谓诶,这不像你。”严扬挑了挑眉毛,“不过也好。”
打好饭面对面坐下,洛娉婷一手执筷,一手拿着手机查看足球新闻,一言不发。
“娉婷,你的性格变了好多啊。”严扬咬着筷子发话道。
“你不喜欢?”洛娉婷头也不抬一下。
“不是,我就觉得你以前那样活泼的性格挺好的,也和你的颜值很搭。你看你长得这么阳光,整天拉着一张脸,耷拉着嘴角,有点……”
“我不记得你以前会这样多话。”依然是陈述句,但能感受出平平的语调中,发话者的不满。
严扬识相地闭上了嘴。
过一会又忍不住开口道,“我这不是关心你嘛,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啊?”
洛娉婷闻言终于抬起了头,但并未作答,什么事吗?
思绪又回到了和严扬重逢的那一天,老师让洛娉婷替腿受伤的课代表去办公室拿作业,女孩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走出教室时,上课铃响了。洛娉婷加快脚步,在楼梯拐角处与一个男生撞了个满怀。
“抱歉。”洛娉婷拖着周末刚刚摔伤的腿,急于向前走,后方甩出的手臂却被人一把拉住。
“娉婷,是我。”一回头,对上了严扬温和的目光。
“放开,我要去拿作业。”
严扬迷茫地看着冷漠的洛娉婷,还是松开了手,“嗯,我也要去新班级报道了。”
洛娉婷觉得刚刚撞了这么一下,似乎腿伤更疼了些,于是放慢了脚步。
一进班级,就看到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的严扬。
洛娉婷走近,把作业递给老师,严扬趁机耳语,“怎么回事?”
洛娉婷不明白他在问什么。
“腿受伤了还跑去拿作业?”
“虎落平阳。”
“那我帮你教训那条狗。”
“娉婷,你最近总是走神。”严扬对着正在发呆的洛娉婷说。
“想起了以前的事。”洛娉婷低头擦了一下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
“都过去了,别再想了。”
“嗯,不管是没有考上的市青,还是突然消失的朋友,都过去了。”陡然一冷的语调,让严扬的心跳漏掉了一拍。
“其实我当时……”
“我不想知道。”洛娉婷转移了话题,“第一节体育课,一起看阿森纳比赛的录像吧。”
嗯,就像当年一样。
当年开朗的洛娉婷和内向的严扬,之所以能走到一起,就是一个阿森纳。
“看球的女生本就不多,看英超的更少,喜欢阿森纳的便是凤毛菱角了。”严扬是这么说的吧?
“光看录像有什么意思,严扬,你怎能不跟男生一起踢球啊?我想看你踢球。”
“我……腿不好,不能踢球。”
洛娉婷没有在意严扬的停顿,踢球的事,之后也没有再提。
初三那年,成绩优异的洛娉婷和严扬相约一起考市青。
那是本市最好的高中,洛娉婷十分向往市青优秀的文学社和自由的学习环境。
市青无疑是洛娉婷在心中埋了三年的执念。
一模前夕,严扬突然消失,他拉黑了洛娉婷的QQ微信和手机,毫无音信。
中考在即,谁都无暇顾及他事,洛娉婷亦然,只是心上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格外沉重。
六月十八日一走出考场,洛娉婷便投入了寻找严扬的大业。她用朋友的QQ号潜入了他的空间,从零星的几条动态中不难看出,他生病了,而且不在中国。
七月十号,面对落榜的消息,洛娉婷表现得无比平静。
压在心上的巨石碎了,梦也碎了。
忘了是在哪本书上看到过,“小孩子失去一个朋友,会想感冒发烧那样难受一阵子,等病好了,也就忘了。其实很快的。”
可失去了市青的洛娉婷早已不是小孩子。
她不明白为什么严扬不肯跟她联系,告诉她真相。生病了总会好的,不管要等多久,她都愿意等这个人生中几乎是最重要的朋友。
初一那年,洛娉婷打篮球摔伤了膝盖,血簌簌地流,两个闺蜜架不动她,又找不到体育老师,只好喊来严扬。他愣是把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洛娉婷背到了校园最南端的医务室。
初二期末考莫名考砸,洛娉婷坐在位子上谁都不理,闷闷不乐,严扬把洛娉婷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全做了:撕了成绩单和考卷;把十分讽刺的奖励班级第五名的奖状扔进了垃圾桶;后又正面告诉老师,“不要找我谈话,我烦得很,还有,下次一定会考好的。”
爷爷突然去世的时候,严扬翘了一天的补课陪洛娉婷去欢乐谷,把过山车都坐了一遍,所有的情绪都通过尖叫发泄了出来,晚上回家时,洛娉婷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了,只是趴在他肩上默默地哭,眼泪打湿了他的衣领,严扬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抚。
“洛娉婷,你没有感觉是吗?流这么多血也不知道早点叫我?”
“洛娉婷你有点出息!不就一次期末考吗?又不是中考考砸了,你这么丧气怎么考市青!”
“娉婷,你要学会接受生死……”
为什么在她狼狈不堪,需要帮助的时候,严扬总能及时出现在她身边,但当严扬遇到困难时,她却不能做和他共苦的那个人呢?
是不够资格吗?
三年的挚友,还不够吗?
洛娉婷一次性受到梦想破碎和失去挚友的双重打击,到了高中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爱与人交流,性格越发孤僻。也因一直走不出市青的阴影,成绩平平。故不受老师同学的喜爱。
就这样浑浑噩噩了两年,严扬又出现了,在楼梯的拐角处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有温度的触感,何其真实。
他回来了,他也没有去市青。
洛娉婷不知为何,觉得平静如水的内心,有某种情绪在复苏。
“娉婷,你刚刚愣神的时候,错过了你家大眼的穿云箭。”严扬推了推身旁眼神已经失焦的洛娉婷。
“……”
“我现在喜欢切赫。”
“为什么?切赫比大眼帅吗?”
“受伤的孩子,要更努力地奔跑。”洛娉婷点了点切赫头上的护具,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严扬回来的正好,洛娉婷刚到了觉醒的时候。市青早已是过去式了,为了自己的未来,还得再赌一次高考。
两人都奋起拼搏,想要重新回到初中时的学习状态。他们互相帮助,稳步上升,到了高二结束时,两人都已稳定在了年级前五十。
然后就是漫长的暑假。
经过一学期的重新磨合,洛娉婷恢复了对于严扬的信任。他们经常相约图书馆,有时也会一起出去看看音乐剧或者展出。严扬总在恰当的时机,假装不经意地提起以前的事。向洛娉婷解释了当时自己不辞而别的原因。
“快中考了,我不想让你分心,所以才……”
洛娉婷本想反驳,你这是对我的不信任,而且你还是让我分心了,我最终没能考上市青。
“德国的医疗技术很先进,算是抑制住了恶化。”
“那还会复发吗?”洛娉婷问。
“不知道。”
“总之,回来了就好。”
洛娉婷感觉自己的生活在渐渐回归正轨,却在高三一开学就被摆了一道。兴许是压力太大了,期中考试两人都未发挥好,掉出了年级前100名。不知是哪个嘴碎的人去老师那里告状说,两人是因为谈恋爱成绩才下降的。
班主任找来两人想要促膝长谈。
洛娉婷和严扬固执地站着,并无此意。
洛娉婷早已看不惯这个,请自己帮忙做事时好言好语,平时因成绩平平而看低自己的老师了。
“老师最近听说了关于你们的一些流言,老师并非不相信你们,只是想了解下情况。其实我可以理解,这个年龄对异性有某种好感,但……”
“老师,您是不是觉得凡是男生和女生关系好的都在谈恋爱?”
“不是。我只是……”
“可我从您刚才的话中听出了这层意思。这次成绩退步一方面是压力有些大了,另一方面这次考试新题型有点多,不太熟悉。我们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并且及时弥补的。下一次我们一定能考好。您不必找我们谈话。”
“我和严扬以前就认识,是很好的朋友。老师不是您跟我们说的吗?青春最美好的并非爱情,而是纯洁赤诚的友情。我们只是朋友。”
洛娉婷停顿了一下,复又开口,“若举报我们的是个女生,老师您倒要引起重视了,严扬长得这么帅,那女生怕不是喜欢他而看不惯我们啊。”
严扬在一旁傻了。
走出办公室,两人长舒一口气。
“你刚才挺厉害嘛!”严扬率先打破了宁静。
“你不是也帮我申过冤嘛,我肯定得帮你说清楚啊,不是我喜欢你,是别的小姑娘喜欢你。”洛娉婷笑了一下,“到时候,还是找那个小姑娘和你来一起跟老师促膝长谈吧。”
严扬瞪了她一眼。
在班级门口正想敲门的洛娉婷,听见了里面的议论声。
“我倒要看看他们被老师叫去了还敢不敢整天待在一起。”是个女声。
“其实严扬也和我们一起玩的。”似乎有男生为严扬辩解。
“哼,我估计也是洛娉婷单方面纠缠严扬。就她那样,严扬能看得上?”
“不过严扬不喜欢她还整天跟她混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善茬。老师估计会把他俩一起教训了,也是活该。”
洛娉婷听不下去了,一脚踹开了门。
“砰”地一声,大家吓了一跳。
议论声戛然而止。
“有什么话给我当面说,别整天在背后嚼舌根!”
洛娉婷插着腰站在教室门口。
身后是想要拉住自己却没能拉住的严扬。
这瞬间就给了对方一个借题发挥的机会。
“严扬看你那怂样,这时候还要洛娉婷护着?你除了张脸还有什么?怎么会有人眼瞎了喜欢你?”
洛娉婷想怼回去,被严扬制止了。
“算了,别跟他们计较。”
但后来的整个下午,严扬都很低落。
“怎么,尝到了虎落平阳的滋味?”洛娉婷用手肘捅了捅严扬。
“是不是很后悔没去市青?”
严扬笑着瞥了她一眼。
他不是不能去市青。
什么虎落平阳?
不过是想再次落进你的生命里。
高三一模过后,严扬去德国复查。
回来后便传出了严扬要休学的消息。
“好好养病。我还在这里等你。”洛娉婷认真地说。
“这次不是去德国。”严扬的声音很轻,“去英国。”
洛娉婷看着严扬心神不宁的样子,愣是把满腔疑虑憋了回去。
但严扬主动交待了,“娉婷,你见过病危通知书吗?我不知道……不知道还有多久,我想在最后的时间里,和我这辈子最心爱的球队待在一起,去现场看它的每一场球赛,感受生命的活力与激情,也算是不负此生了。”
一切都来的太过突然。
洛娉婷想要开口,泪却先涌了出来。
为什么?
这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上帝啊,你为什么对我如此狠心?
“不知道多久就是也许还有很久!”洛娉婷吸了吸鼻子说,“愿……愿我们能在北伦敦的酋长球场再重逢!”
洛娉婷没有去送机,哭泣这种事,在严扬有限的人生里,还是越少越好。
离别时的场景在洛娉婷的记忆里已经模糊了,严扬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祝你前程似锦。”
“不要再联系了。”
“娉婷,你要学会面对生死……”
虽然在严扬走后,他们没有在QQ上说过一句话,但两人都默契地每天坚持为对方的名片点赞。某一天,洛娉婷发现严扬没有给她点赞,正在看阿森纳比赛直播的她并未在意,兴许是酋长球场人声鼎沸,气氛浓郁,他给忘了吧?
但接下来一天,两天,三天……一周,两周……一月……永无止境。
洛娉婷意识到那个时刻终还是来临了。
他的QQ头像变成了灰色,再也不会亮起了。
他的微信再也不会回复了。
他的电话再也不会有人接起了。
QQ签名还是当年他去德国前和她一起写的。
洛娉婷写“朋友一生一起走”
严扬写“那些日子总会有”
可惜到了最后,歌词竟一语成谶,那些日子,的确不会再有了。
但洛娉婷永远不会忘记这一段友情。
很多年以后,相信她仍能记起,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女孩拖着一条受伤的腿,在窗户里透出来的光影下向办公室奔跑,微风轻拂,带来阵阵暮春的花香。
在那样一个日子里。
在那样的时刻。
在楼梯的拐角处。
她与她的半个青春,撞了个满怀。
我最亲爱的朋友 遇见你,何其欢喜苍蓝的话:虽然阿森纳没有出场几次,但其实是很重要的存在呢(๑ºั╰╯ºั๑)
想与你再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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