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突然想起某个故事，那是什么时候呢？我只记得当时的迷茫。

<一>爱慕的萌芽

领奖台上，他站在最耀眼的中间，那是他的荣耀。他浓黑的刘海随风飘动，五张金闪闪的奖状在阳光下愈发夺目，吸引着台下的目光。除了他，四个人都是欣喜的模样。他略带忧虑的眼神不经意的掠过老师是同学的，最后停留在他右边的女孩身上。

他对女孩笑了一下，那是来自内心的微笑。然后他抬起头看向远方的天际，他要一个意义，一个让他继续坚持的意义。

对于学生来说，学校就像拴住野马的缰绳，而放学的铃声便是挣脱缰绳的那一刻。

转眼便空荡的教室，他单瘦的身影在那里等待。天蓝的外套已泛旧意，平时流动着智慧的眸子也失去了色彩。他看着窗外的夕阳，寻找着他的位置。

“恭喜了，你又是第一名。”

清丽婉转的女声打破了他的沉寂。他转过身，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灵动的双眸与少女清澈的瞳仁相接，夕阳的光透过窗棂奖少女的脸映得通红。两人就这样站着，彼此相望，无需多言。

“初晴呐，你也很厉害嘛！说不定下次就超过我了。”

他率先开口打破了这尴尬却安静的气氛。

宋人周邦彦有词曰：“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不知是人应诗而生，还是诗本为人而留。白色的上衣十分整洁，恰与浅色的长裤相得益彰，充满青春的马尾辫自然的垂于脑后，闪烁着活力。

“初晴，再发呆，我就一个人去了。”

“好，来了。”

他们约好一起去村子后山看落日。

他漫不经心地踢着脚下的石子，“哒哒”的摩擦声让他心中的迷失暂时躲了起来。

“初晴，你想过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子吗？”

“啊，哦。”

他的发问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很快她就调整过来。回答道：“我嘛，我要当一个好的漫画家。我会画出很多好的漫画，我还要帮......”

说到这里，初晴意识到自己好像说的有点多了。

他们都喜欢这彼此，却又谁也不去挑明。

初晴偷偷看向他，幸好他好像没有听到她后面说的话。他正凝望着远方的夕阳，好像快要落下了。他的眼神好空洞，不过没有人知道。

“或许像他们两个那样也挺好的哈。”

他的脑海冒出这样的想法，如果让其他人知道了绝对不敢相信有这样想法的人是他。他一脚将石子踢入一旁的杂草丛。

“走了，太阳快下山了。”

“嗯。”

......

两个人从树丛中跑出，他自然地走近初晴的身边像哥哥一样为她拂去了头上的枯叶。初晴羞涩地往旁边挪了几步，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也往一边退了几步。

他们都将注意力放到眼前的景色上，密密麻麻的房屋如同星斗般散布在湖泊周围，那是他们的村子。阡陌的小道穿插其中

“初晴，来了。”

他指向天际，血红的天空只剩下一小半的曜日。溢出的红色撒满了天地，仿佛所有的色彩都消失了，只留下了一望无际的红，每家每户的屋顶都浸没在红色的海洋中。

<二>撒旦的信徒

游戏的诱惑对未接触过的青少年来说是不可抵挡的。即使他们知道那会毁了他们，可当他们进入了游戏就会忘了所有。

他站在网吧门口，里面是他从未接触过的世界，是未知的。他很好奇，又很害怕。

“走了，进去了。”

他身边站着两个和他一般大的少年，他们是文昭与李祥，他们和初晴一样是他从小的玩伴，不过上初中以后，他与他们就很少一起玩过了。因为他们两个是学校出了名的坏学生，虽然不打架，但是逃课、吸烟等他们却很积极，与他和初晴相比，四个人就像是两个极端。

谁也预料不到，当年的四个人成为两个极端。

对新事物的好奇隐隐有胜过害怕的趋势，而且又有文昭和李祥的劝说，他一步步走进网吧。

在推开门的一瞬间，他就条件发射的后退，他仿佛问到了世界上最难闻的味道。烟味、酒味、槟榔味还有各种各样的体臭。

突然，李祥抓住他的右手，说道：“我们去楼上的包厢，那里没味道。”他仍旧本能的抗拒那股恶臭，于是只好用左手紧紧捂住口鼻。

包厢是一个小小的房间，只有四台电脑，这里的味道确实淡了很多。虽然不是特别干净，但是却要比外面好很多。

“玩吧！”文昭与李祥早已坐好，并打开了电脑。

“我只是来看一下，我不玩。”他倔强的说。他又何尝不想玩呢，只是他根本没有钱。

“玩吧，既然来了，不玩怎么行。你不玩就是不把我们当朋友了咯。”李祥笑着说，拉着他坐下。小时候，他们是那么要好。

“这种椅子好舒服！难怪他们经常抱怨学校的凳子又冷又硬。”他在心里悄悄地说。

李祥接着帮他打开了一款叫做《穿越火线》的枪战游戏。全真模拟视角、华丽炫酷的武器、“真实战斗”的刺激确实很容易上瘾，每一发子弹都牵动着他的心弦。他开始真正融入了这个游戏，他会因为了被敌人“杀”而愤懑；为“击杀”敌人而心生快意。

在游戏中，外界的时间不经意就流逝了。没有任何感觉，似乎只是经历了几分钟而已，事实上却过了三个小时。

“很晚了，我们走吧。”

这话不是他说的，而是文昭说的。他还沉浸于战场的热血中。

游戏真的也是有天赋的，他仅仅玩了三个小时却带着文昭与李祥赢了四局。几乎每一把他都是ACE（游戏中“杀敌”最多的玩家）。

“你真厉害！我们两个玩了这么久还没玩得像今天这么爽！”文昭说道，他是由衷的赞叹他的技术与天赋。

“是啊，你这么厉害就应该去当职业玩家嘛。”李祥附和道，“听说职业玩家一个月能赚好几万呢。”

“是吗？”他的语气中有一丝丝的向往，他却不知道这一丝丝向往会将他带入黑暗的深渊，而他将会沦为撒旦的信徒。

夜空中，一轮明月高悬。银洁的月光倾泻而下，却依旧将三人归去的路照的朦胧。

......

「战场上硝烟四起，他戴着耳机隔绝了一切外界的嘈杂。他已经成为一个战士，战火已经点燃，而他要做的是浴血沙场。他手持M4A1—翔龙冲锋陷阵，凭借着天生的反应力游刃于两军之间。」

......

“你最近是怎么回事？”班主任大声的呵斥引来其他老师的目光。班主任对他们尴尬的笑了笑，大家又低头做着自己的事。

“上课时总是心不在焉，昨天已经有三个老师向我告状了。”班主任压低声音喝道。他低着头，不敢或者说不想与班主任对视。

“昨天的英语测试，你居然只有七十五分，刚过及格线。你自己说说，你是怎么回事？”

“......”

无论班主任说什么，他始终低着头应和着。但是他心里却不以为意。他现在想的只有十分钟放学后怎么与文昭、李祥在“战场上奋战”。

“好了，你先回去吧，就要放学了。”班主任最后说道。

“好的，老师，我会注意的。”他在心里窃笑。

“嗯，知道就好，像你这么优秀的孩子不考个好的大学实现自己的理想是不行的。”

他恍如被什么击中了，心里有些难受，但很快就褪去了。

理想，很多的理想都在自己的回忆里被遗忘。当自己想要去寻找时却想不起自己将它忘在了哪里。

<三>他的变化

一家三口如往常一样坐在餐桌前，餐桌上的菜肴虽说不上丰富，但却是他母亲十几年手艺的结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母亲开口问：“听说你们班有学生被停课了，这事你知道吗？”

他脸色一变，然后将口中的饭菜吞入腹中。说道：“好像是吧，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母亲立马说道：“是因为恋爱吧...”

这是单纯的询问；抑或是母亲察觉到了什么的警告。

他听到这句话，刚夹好的的鸡肉掉落，“是吗？我不知道。”他再次将鸡肉夹好飞快地送入嘴里。

他加快了吃饭的节奏，筷子与碗不断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啪！”

他拍下筷子，“我吃完了，写作业去了。”

母亲则紧紧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不可捉摸。

......

夜已深，寂静的像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沉眠，他们停止了，停止了一切的活动，这是农村的夜才有的宁静。就连月亮也躲在厚厚的云层后偷闲。

一个瘦小的身影蹑手蹑脚地潜行着，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钥匙插入锁孔的声响让他警惕的鼓膜不停地跃动。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是他的心率达到了一个超高的频率。

“咔嚓！”锁开了。

他双手用力托住门，轻轻地打开。像是打开一份易碎的宝藏。

“啪。”开关声响起。原本黑暗的客厅瞬间充满了光线，照亮了他；但也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你又干嘛去了？”母亲的声音响起，冰冷的语气如同冰剑刺入他的心脏。

“没干嘛...”他支吾其词，心跳得更厉害了。

他正一步一步地挪动，他不敢有过大的动作。

“你给我站住！上网是吧！哈！早恋是吧！哈！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是不会改的了！”母亲严厉的呵斥表明她真的怒了。

他却已经忽略了这些，“她怎么会知道？”这是他现在唯一在想的事。他完全没有在意母亲的殴打，他任凭母亲用鞭子在他大腿上抽着，他仿佛失去了痛感。

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

“你是不是翻我日记了？”他问道。

母亲似乎没有听见一般，仍旧抽打着他。

“你是不是翻我日记了？”他是吼出来的，他也不敢相信自己是哪来的勇气与力气，他抓住了那条冰冷的鞭子。

“你是出息了，敢凶我！我今天...”

母亲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又是一声吼出：“你是不是翻我日记了？”

“是，怎么了？我是你妈，我有权利...”

“没有，你没有！”

他推开母亲，冲进自己的房间，狠狠地关上了门。只留下母亲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背倚着门，瘫坐下来。脸上有一种蚂蚁在爬的感觉，酸酸的、涩涩的。他伸手抹掉脸上的水滴，他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告诉自己：“这是汗...是汗...”

<四>归巢的燕

放学的铃声催促着学生们的离开，他们像是要逃离这个地方。某个女孩却一直在一间教室外徘徊，她满怀期待地踮起脚尖，透过窗棂初晴隐隐约约又看到了他的身影，可是当她一眨眼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初晴望着那个熟悉的座位，却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她一直在等他，他会回来的，她知道，他一定会回来的。

时间或许是世界上最普通、最平凡；却又最神秘、最强大的东西。它就像是一条河流，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流入大海。你只能随着它的流逝而流动，你改变不了它，他却能带走你的一切。无论你是谁，它都是公平的。

考试，几乎是所有学生最讨厌的一件事。没有人会期望它的到来，可是我们又无能为力。唯有面对！

他曾经面对考试是充满了期待，他完全不用担心它会伤害自己，它只会给他带来一张张奖状与周围人的赞誉。可那是以前，回不去的曾经。

高大而又华丽领奖台，这里曾是他的主场。

如今站在那里的，却不是他。

校长捧着大腹便便，清了清嗓子，对着话筒念道：“本次考试的第一名，她平日就表现优秀、团结同学、热于助人，深受老师和同学们的喜爱。好了，下面有请初晴上台发言，大家欢迎！”

校长喊出初晴的名字之后，台下就议论纷纷。

“听到了吗？那个家伙不是第一了。”

“是啊是啊，我听别人说他好像和文昭他们混在一起了...”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

“就是，你看他现在的样子。他好像还经常挨批呢...”

......

他在人群中听着这些话语，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失落、无助、委屈还有后悔。他努力的闭上眼睛，不去听他们的议论。他不会去争执，这是他自己的错误。

慢慢的，他陷入了回忆：

“初晴，我以后要当一位作家。我要写出世界上最好的作品。”

那时，他才九岁，未脱稚嫩与童真。他那是用心说的，她知道。

说者有意，听者亦有意。这恐怕是最好的事了。

“初晴，你呢？”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向同样稚嫩的初晴。

“我嘛？我现在还没想好，以后就知道了。”初晴笑着说。

“咦，是吗？可我还是这个，无论过多久我一定会记得的。”

那是年少的的承诺，也是他最初的梦想。

“原来这就是属于我意义。”

放学后，初晴依旧向隔壁班教室走去。她终于看到了，他回来了。她揉了揉自己眼睛，她害怕这又是自己的幻觉。

“初晴，恭喜啦。”他背上书包，久违的重量让他有些吃力。

“......”初晴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言语。

“走吧，我没事。”他站起身，径直走到门口。“走了，我真的没事。而且好的不得了。”看到他那熟悉的笑容，他真的回来了。初晴像以前一样追了上去。

夕阳下，两个人的身影拉到远处。他们的前路是被夕阳铺成鲜红的地毯，一直通往阳光处。

天空中，夕阳依然如血般的红，犹如打翻的颜料洒在天际。几只远去的燕开始飞往自己的巢。他的心也一并归巢了。

后记：他叫阿云，这不止是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