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记忆(三)

作者: 听雨江南久 | 来源:发表于2020-03-01 10:41 被阅读0次

   

      连续晴了几天,茅草屋似乎干透了,这在冬天里可是难得一见的事。春杏一大早就喊纪元:“你今天得把屋顶补好了,天气越来越冷,再下雨可就不得了!″ 可纪元有点不愿意,德勋早就安排了纪元这天陪他到清水镇的酒坊去有事,临时改主意,以德勋的脾气可能不好说话。春杏火了:“你就是买给了德勋,你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你家这栋烂房子,一不留神就有可能倒了,到时候你让你几个崽呆那里。你只晓得德勋老爷已安排了事,你有嘴不晓得向德勋老爷讲道理,讲好话!”说完不知是假伤心还是真受气竟坐在那里流起泪来。

        纪元慌了,春杏一般不胡闹,这个纪元是知道的。但德勋一向说一不二,脾气大得狠,要改他的主意确实有点难。俗语说得好:“立冬落雨会烂冬,吃得柴尽米粮空。”立冬那天可是下了一整天的雨!说不定那天天就漏了,来个连续十来天的阴雨,家里的烂房子会漏成什么样子,那可就真不好说了。纪元心里瞬间就没有了底,最后决定去同德勋讲讲好话,先把房子问题解决了。

      早饭都没吃,纪元就跑到了德勋家。德勋正在吸水烟,一脸亨受的样子。听纪元说明来意,沉吟一会儿道:“要得,你一般不开口,修房子是件大事,出了事再想办法就迟了,今天就让福胖子同我去清水镇。”纪元道了谢要走,德勋又喊住他:“选上好稻草扎成小草排,在漏雨的周围多盖几块。莫上屋到处踩,房顶肯定未干透,一踩一个窟窿,反而弄不好。”

      等纪元扎稻草排时,纪元才发现,自家的草堆是春杏盖的,不严实,前一阵阴雨已把草堆大部分浸湿了,可以用来盖房子的好稻草却是不多了。纪元春杏只好到处求情讨了一些稻草扎草排。这时请来帮忙的胡师傅,二弟福生也到了,四个开始忙碌起来。到了半下午,差不多就把房顶修好。

      纪元还在屋顶上,二癞子来了,他担着一担空水桶从屋后的樟树丛中穿过来。一边晃着空水桶,一边用脚逗玩着一只在他脚边乱跳的大黄狗:“大锤子(纪元性直,别人给他取的外号),今晚华兴家唱皮影戏,一同去看咯!”

      天黑了很久,纪元才往华兴家赶,半路上碰到再兴、臣启两人也去看戏。这两人是屋场里有名的勤快后生,再兴是蔑匠,臣启是木匠。他们两个一年四季走家串户做手艺,可家境也并不怎么好,为了生计,也都租了德勋家的几亩水田。也许同是手艺人的缘故吧,他俩走得很近。正当他俩谈论着今年工价的变化时,纪元从后面赶了上来,一同走进了华兴家的门口。

      当纪元他们穿过嘈杂的堂屋时,发现唱的是《白蛇传》,法海正依依呀呀地在唱,戏应该开始很久了。堂屋里尽是一些老人、妇女和孩子。他们中的一些人大概听累了吧,喝茶的喝茶,扯谈的扯谈。还有几个顽童也没听戏,冲进冲出嘻笑打闹,声音没比戏台上的小多少。

      二癞子一直坐在堂屋里往外看,一见纪元他们来了就把他们扯进了里屋。屋子里早来了几个人。上屋场的立荣、惠斌、二癞子的堂客春梅、二狗,还有一个纪元不认识的年轻后生。华兴正在讲话:“民国十一年,广东海丰、陆丰就有了六人农会,直至影响了广东全省,领头的人好象叫彭湃。后来,我们湖南,还有湖北、江西、河南好多地方就都有了农会……”

      纪元来得迟,又第一次听说农会一词,有点模不着头脑,就静静地听。

      “农会可是一个好东西!”一个清爽的声音从屋角传来,正是纪元不认识的后生在讲话,"农会清地主的帐,凡有贪污的就罚他们的款。逼他们捐款修路,态度不好的就让他们戴高帽子游乡……一句话,就是乡村的事由农会说了算。″

      纪元的眼睛立马就直了,说了一句:“要让地主老财们把贪的钱吐出来,那怕有点不可能吧!”众人便笑:“你来迟哒,你晓得参加农会的人会有多少!我们上下屋场,不会参加农会的就怕只有德勋一家了,这么多人还怕斗不赢一个德勋”“其实,德勋倒是可以不斗的,他家虽然是有一百多石田,但还是没有做什么坏事……”华兴插了一句。纪元深以为然,还有几个人点头同意。立荣似乎想唱反调,见情形不对,也就不做声了。于是大家便开始数附近十里八乡该被斗的财主的名字,竟然有二十来个。于是群情激愤起来,纷纷列举他们应该被打倒的理由。

      后来,还是把德勋扯进来了。立荣立马就列举了德勋所干的坏事:“养了两个漂亮的小老婆,支持团练胡团长拆了他表哥家的房子,独占猪婆潭的水源……”惠斌甚至把福胖子也扯进来了。再兴就笑:“福胖子怕老婆远近闻名,福胖子如果干了什么坏事,那肯定是他老婆的主意。”惠斌就讲:“那就抓福胖子的老婆游乡。”春梅听不下去了,一巴掌呼向惠斌:“老想游一个堂客们的乡蛮有意思!”有人起哄:“惠斌喜欢对堂客们动手动脚,前年冬天被福胖子的堂客一脚踢进了烂泥沟里!他是想公报私仇!”众人大笑。华兴便骂了起来:“尽扯一些冒用的。”于是众人便开始憧憬什么时候自己也可以组建农会,该怎么建,最该做一些什么事。众声嘈杂,却没有一个定论。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堂屋里唱皮影戏的声音也早已停了下来。会终于散了,纪元白天忙了一天,累得很,晚上又扯了很多闲谈,眼晴已是睁不开了。迷迷糊糊走出屋,天还是冷得很,风刮在脸上刀割一般,应该是有冰冻了。而天上的星星却是一个比一个清晰晶莹,真是一个少有的晴朗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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