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沐沐再抬头,夏楠楠挡在面前。
陈一秋被夏楠楠推了个踉跄,似笑非笑道:“麻烦好像越来越多。”他环视了一圈,顺势拉起手边一把椅子。
“垃圾。”夏楠楠扔掉手里的书包,夏沐沐见状一把拉住夏楠楠:“别去……”
田小米见陈一秋面露凶色顿觉不妙,忙把夏沐沐拉到一边:“夏楠,小心。”
说话间,陈一秋跑过来猛举起了椅子,夏楠楠往旁边一闪,椅子擦着脸颊砸到地上,夏楠楠顺势抢过椅子,谁知陈一秋后退了一步,又抄起一把椅子。
夏楠楠来不及反应,本能地护住头,谁知砸下来的不是椅子,而是陈一秋。
向阳从背后狠狠踹了陈一秋一脚。
从警察局出来,天已经黑透了。四个人一出警察局,向阳就猝不及防地挨了夏楠楠一拳。“你是个白痴吗,他要是有刀,等你跑过来夏沐早玩完了!”
向阳的后背重重撞在墙上,看着夏楠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确实,他怕被陈一秋发现,就守在咖啡馆外偷偷看着陈一秋的一举一动,但当时如果不是夏楠楠和田小米刚好也在,就算他以最快的速度跑进来,也不能保证夏沐沐安然无恙。
夏楠楠不依不饶地拽住向阳的衣领:“你未免也太自私了,就为了逞能吗,把夏沐一个人丢在那里?”
夏沐沐忙去拉夏楠楠:“夏楠,快放手,是我让他帮我的!”
几个人乱作一团的时候,向阳低下头缓缓道:“对不起……”声音很小,但周围突然安静了。
路灯昏黄。
他眼睛闭着,睫毛下面有一小片昏暗,那片昏暗,悄悄流下了闪着光的一串。夏沐沐确定,除了她再没人看见。他的头使劲垂着,脸刚好是身旁的夏沐沐,一仰头就能看到的角度。
夏楠楠愤愤地走了,田小米不放心追了过去。夏沐沐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向阳:“去……上点药吧,看着好像很严重。”向阳点了点头。
她轻轻碰了碰向阳被药水染的发黑的嘴角,向阳立刻咧着嘴吸了口凉气。
“夏楠这个猪……对不起……”
一出门,风有些冷,向阳把夏沐沐连帽衫上的帽子扣在她头上,“是我错了,不该留你一个人在那的,我真是昏了头了,你看着他的时候,该有多恐惧……”
她没办法扭头看他的表情,因为他的手压在她的头顶,但她从没听过他这般语气,像一个奄奄一息的人,最后的喟叹。
“可是我现在好好的啊,而且录音笔也交给警察了,不过,这次真的可以吗,不会再被他爸爸动手脚了吧?”夏沐沐故意转移话题。
“放心吧,我爸应该已经交代他们了。”向阳揉了揉夏沐沐的帽子,慢慢把手放了下来。
“你爸是警察?”夏沐沐立刻扭头道。
“他是局长。”
“还是局长?”
“这么惊讶吗?”
“当然了,我从小到大最敬佩的就是警察叔叔,何况还是局长啊。”
“可我从小到大,都没觉得他有多光彩过。”
夏沐沐正刷着牙,夏楠楠凑了过来。
“你昨天为什么要去见陈一秋?”夏沐沐含着牙刷:“想要证据。”
“就凭你?”
“我为什么不行,不是拿到了吗?”
夏楠楠不耐烦地叉起腰:“你知道多危险吗,向阳那种人出风头也就算了,你屁颠屁颠跟着去凑什么热闹!你要真想拿什么证据,为什么非要找他,找我不行?为什么你宁肯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我?”
夏沐沐吐了嘴里的牙膏:“他是哪种人一大早你别在这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我还没问你呢,你跟小米去那干嘛,我是不是警告你离她远一点了?”
“你就先把你自己的事搞明白,我们俩的事儿不用你管。”
“我的事会自己看着办,你也别管。”
“自己看着办?我看又是去找向阳看着办吧,我就不明白你是不是中了邪了,怎么突然整天跟他混在一块?他是不是对你有什么企图,要不然他一个外人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帮你!”
“好,你想知道是吧。”夏沐沐俯下身一捧水猛地扑在脸上,随便抹了两把,直起腰瞪着夏楠楠:“第一,他是我朋友不是外人,帮我奇怪吗,还有我为什么要放着靠谱的朋友不信去信整天抽烟喝酒泡网吧没正形的弟弟?第二,他是唯一一个让我不要逃避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愿意帮我去干这些荒谬事的人,如果没有他,我现在每天都还过的战战兢兢,不知道还有笼罩在陈一秋的恐惧里多久。第三,至于鬼混,如果我们俩一起抓陈一秋算鬼混的话,那你算什么”
“夏沐沐你说话过分了吧。”
“……说不定哪天我就是下一个祝灵儿了,你知道吗,我有多害怕你们知道吗?”夏沐沐冲出卫生间,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哭,只觉得这次吵架和小时候为了零食和自行车后座吵的架好像不太一样。小时候吵架是想多得到什么,而这次,她好像要失去什么了。
夏楠楠愣在原地。她从来没跟他说过自己害怕,他也从来没想过,能看到影子是这么恐怖的事。她跟他说过开始讨厌那些人了,可他转眼就忘了。“讨厌那些人”这句话,不就是在悄悄说:我很无助,我很无奈,我好害怕吗?
夏沐沐揉了揉眼:“妈,我不想喝豆浆了。”
罗女士把一碗热腾腾的豆浆放到夏沐沐面前:“豆浆多好啊,又暖胃又有营养。”
“我想喝牛奶。”
罗女士继续盛着豆浆:“现在的牛奶里面都有添加剂,哪有自己做的豆浆放心,快点喝别废话,一会该迟到了。”
夏沐沐突然觉得委屈,刚刚和夏楠楠的争吵,这么多年来自己被影子困扰,妈妈对夏楠楠的袒护,爸爸对自己的不闻不问一下子全都涌上心头。
“我不想喝为什么非要逼我喝!”夏沐沐突然把筷子扔的叮当响。
爸爸的视线终于从早间新闻上移了下来:“闹什么,妈妈辛辛苦苦给你们做的早饭,还挑三点四!”爸爸很少发火,所以突然升高的音调更让人打怵。
夏沐沐死死盯着眼前冒着热气的豆浆,奶黄色冒着热气,平时总是妈妈催好几次她才端起碗来喝几口,这一次全家死一般寂静,没有碗筷的碰撞声,妈妈盛豆浆的勺子也悬在半空迟迟未动。
公交车上,她耳朵里塞着没有声音的耳机,脑海里都是自己夺门而出时爸爸妈妈脸上的诧异,突然有种恶作剧得逞的成就感,但又对家人有种深深的愧疚。这肯定是她长大以来最痛快也最压抑的一个早上了。
自己的青春总算有了点值得回忆的东西,她有点惊奇自己会冒出这种想法。虽然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十七八岁的时候,总觉得人生太过平淡无奇,需要有点什么来当回忆的里程碑,不论好的还是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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