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范诗乐
惨白的月光透过半掩的窗户射进了逼仄的卧房。卧房里,最大的家具便是此刻吱呀作响的木床。石榴刺绣的大红被子纠结地拧成一团麻花,窝在墙角,窥视着床上两具交缠的身体。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嫦娥姑娘大概觉得怕了,悄悄躲到了云层身后,月光突然黯下来,房里的情形更模糊了。不知过了多久,女人压抑着的啜泣声渐渐止息,男人也心满意足地翻过身去睡了。
清晨的几声鸡鸣唤醒了本就浅眠的女人,她不由望向窗口,外面的世界依旧被灰暗占领,金色的利剑尚未破开厚重的天幕将光亮洒向大地,女人一动不动地仰躺在床上,呆滞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在流动,又似乎没有,她好像,很久没有见过太阳了。
男人的鼾声停了,他掀开眼皮,刺目的光线从窗外袭来,他啐了一口:“他妈的!昨个忘关了!”男人摸了摸嘴角凸起的痦子,又转向身旁的女人,见她赤裸的肌肤上布满红痕和淤青,甩手给了女人一巴掌,嘴里骂骂咧咧的,依稀是什么“看光了”“不要脸”之类的。女人挣扎着想起身,可惜她的四肢都被绑在了床上,女人的肢体扭动取悦了男人,他在她的腰上狠狠捏了一把,嘿嘿笑道:“咱妈说了,生了娃,就给你解开。”女人哭着摇头,可她再怎么求饶,也阻挡不了男人再次压向她......
姚梦蕾是被室友杯子摔到地上的声音惊醒的。这一刻,她无比感谢它把她从万恶的旧社会的梦里拉回了21世纪。她敲了敲脑袋,索性下床洗漱去了。搽完水乳,她激动地打开了书桌上粉色的化妆包,那里面的东西是她一个月兼职的工资换来的。虽然肉痛,但是,为了今天这个日子,一切都是值得的。对铺的邱甜鼓捣好妆容,又挑了几条裙子同学位服一齐打包放进袋子里,回头看见室友还在磨磨唧唧地画眼线,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到姚梦蕾身后夺走了眼线笔。姚梦蕾吓了一跳,转过身刚想开口,就听邱甜叫道:“哎呀小蕾,你这画的什么?熊猫妆吗?哈哈哈!”
邱甜帮菜鸟室友画完妆,两人兴高采烈地提着两包衣服赶去逸夫广场了。拍完班级的大合影,接下来就是自由拍照时间了。“小蕾,往这边一点。”杨轩一手端着微单,一手往右移了移。姚梦蕾看着阳光下的男孩,嘴角微微弯成了一个弧度。
毕业后的假期是漫长的。离九月研究生入学还有七十来天,姚梦蕾决定去做些有意义的事,比方说支教。她申请了西部的短期支教,可惜由于人数已满,她被无情地刷了下来,姚梦蕾转战贴吧,恰好看到一个偏远的山区小学正在招老师。
当姚梦蕾出了火车站坐上大巴,颠簸几个小时到达县城汽车站,环顾周围陌生破败的环境时,她有些心虚了,早知道还是跟支教网的大部队一起比较安全。
“闺女去哪儿?”
“茫丘镇。”
“去干啥子啊?”
“支教。”
“支教好啊,小闺女真不错。”
姚梦蕾跟几个拉客的司机交谈了会,最终决定坐一个大妈的面包车去镇上,毕竟在满脸油汗的男司机面前,眯着眼笑呵呵的大妈显得和善多了。大妈热情地提过姚梦蕾的行李,“车就在前面。”刚走两步,姚梦蕾的脑海里突然闪现一个声音:不要去。苍凉绵长,如泣如诉。她一下记起了那个梦,她犹豫了,可是她的脚步却不紧不慢地跟着大妈,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线系在了她的脖子上,线的另一头,牢牢地握在大妈手里。她想回头,可是来不及了,大妈将她推上了车,她尚未习惯车厢的黑暗,便觉后脑一阵剧痛,紧接着是天旋地转。
女人的物品散落一地,粉色化妆包被一个小姑娘抢走抱在了怀里,姑娘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拿出一支口红,轻声对边上的老女人说,听说这个要好几百呢!老女人唬了一跳,骂道,这败家货!
女人被套上一条大 红的裙子,被众人簇拥进了新房,热闹散去,房门被踹开了,她看见一个醉醺醺的脸上长着痦子的男人笑嘻嘻地向她走来。
女人被铁链拴住,日复一日,不知今夕何夕,她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老女人笑了,开恩似地解开了锁链,还时常搀着她出去走走,逢人就说,可不嘛?老二媳妇有了!
女人一连生了三个女儿,老女人的脸阴了。小女儿出生没几天就不见了,女人的身上依旧伤痕累累,可她一点也不觉得疼,恍惚中,她觉得自己并不属于这里,遥远的记忆里,有一张鲜艳的录取通知书和一群笑容灿烂的男孩女孩......
女人终于生了个儿子。院子里摆了酒,亲戚乡邻们坐了两桌,喝酒划拳,其乐融融。卧房里,只剩下女人和熟睡的男婴。女人颤抖地伸出手,男婴永远沉睡了。
“县城到嘞!收拾好东西准备下车啦……”
姚梦蕾醒来的时候,冷汗湿透了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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