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中的记忆

那年初夏的夜晚，弟弟酣睡在瓜田里的木棚里，鸟从灰黑的天空中鸣叫了一声，无数颗晶莹的珍珠从天空中倾泻而下，风雨摇晃中，我看见了从夜色苍茫中走来的父亲。

随着年纪的增长，人对小时候的记忆会越来越清晰，有些事你以为你忘了，可是不知在某个时刻，它们像彩色的鸟从时光的牢笼中被解脱出来，彻底点亮了你灰暗的现实生活。

约摸在我十几岁的时候，父亲在家务农，承包了一块农田，大片大片的西瓜藤在地里蜿蜒着生长。 那天下午，父亲带着我和弟弟来到瓜田，那时为了方便料理这片瓜田，父亲在地头搭了个简易的木棚，里面放了一些农具杂物，还有一张竹床，累得时候可以休息。 我和弟弟在田里玩累了，就会在竹床上美美睡一觉。

那天下午，天气异常闷热，我睡得朦朦胧胧，只听见，外面呼啸而过的风声，木棚顶的塑料纸被风吹的瑟瑟发抖。我起身，走到出口，向外探着脑袋，天空中堆积着黑黑的云层，黑压压的一片一直蔓延到天边，麻雀燕子成群向东飞去，似乎受到了惊吓，我有些慌了，总觉得出了大事。

我准备冲出木棚，去寻找父亲。刚刚抬脚，父亲从风中归来，头发零落，一脸严肃，“这天气怕是不太好。”我瞪大了眼睛，没有回答。那时候太小了，根本不明白父亲的话，有可能一场灾害天气就会让农作物受到伤害。但小孩子哪儿管那些事，我惧怕的可能是打雷闪电，而不是损失。

风越来越大，木棚顶都快被掀翻了，天空传来呜呜的声响，远处的树木连成一片，被风撕扯着，村落似乎也随着树木摇摆起来，我心里充满了恐慌，“天会不会塌掉？”想着想着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但是眼泪始终在眼眶里打转，冰雹却从灰暗的夜空中掉下来，一颗两颗三颗……叮叮咚咚，噼里啪啦，它们奏响了一首乐曲，又似乎充满了悲哀。它们落在棚顶上，落在广袤的土地上，落在尚是婴儿的西瓜藤蔓上，同时也落在父亲的心里。

农人的心都系在这片黑黑的土地里，庄稼长势好，他们就喜笑颜开，庄稼枯叶或者出现病害，忧愁便浮现在他们脸上，简单又淳朴的感情维系着农人和土地。

那个漆黑的初夏夜晚过后，我只能想起那叮叮咚咚的声音，冰雹从天空密密麻麻落在大地上，天地一色，漆黑又神秘。我用手接了几颗冰雹，它们落在手上有点疼，但很晶莹，像夜空里的明珠，它们闪烁着寒冷又高傲的光芒。那时我回头看见父亲眼里流露了同样的光辉。他就那样坐着，不说话地坐着。

天似乎又黑了一些。天上的云统统坠落了，黑夜又恢复以往的空洞，所有的声响渐息了，雨零星地下着，父亲起身，走下竹床，摸了手电筒，穿梭到漆黑的夜了，他越走越远，我眼前，只剩下一道昏黄的光和漆黑的夜了。

END

风雨中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