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会议室里，柚子把视线从大屏幕上转移到腕表，越是接近下班时间，心里就多一份焦急感，把周一的例会调到今天来开，这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
“今天的会就到这里吧，大家辛苦了。”
已经超过了下班时间十分多钟了，柚子回到办公室以最快的速度把东西收拾好，然后跟同事们打了声招呼便走了。
在她快跑到公交站的时候，已经看到有两个同事在那边了，拉近了距离才看清楚原来是视觉部的人。
“不用跑这么急，都还没有车来呢。”女同事看到气喘吁吁的柚子微笑着说。
“早来总比迟到好，昨天只是慢了一分钟，就跟车擦肩而过了……”
“结果又等了十几分钟。”还没等柚子说完，另外那位男同事就插了句。
“嗯嗯。”柚子无奈地点了一下头，表示他说的是事实，然后用手整理好被风弄乱的头发。
其实公司离住的地方并不是很远，但是中途要转一趟车，两次的等车时间远比行驶的时间要长，这是柚子一直很郁闷的事，要是能像地铁那样按时准点该多好。
“你昨天不是去医院检查眼睛了吗？医生怎么说？”女同事看向正在玩手机的男同事问。
“基本确定是得了飞蚊症。”男同事一副淡定地说。
“啊？！飞蚊症？严不严重？医生怎么说？”女同事惊讶得差点用手捂住了嘴。
听到他的回答时，其实柚子也有点吃惊，这么年轻怎么会有这种病。
“医生说不用治，因为救不了。”这位男同事说话一直都很幽默，这种风轻云淡的话也只有他才能说出口，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怜我连恋爱都还没谈过，估计要孤独终老了，想想就觉得心好慌。”
女同事还想说些什么，但车已经到了，柚子跟在他们后面也上了车，但是没有坐在一起，后面也不知道两人都聊了些什么，只是一心想着赶紧回去煮腊八粥。
今天是腊八节，她答应了楼下的罗奶奶要给她煮腊八粥，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决心，但自从周一早上听了她的一句话，就一直在心里想着这个事。
那天柚子碰巧跟小余一起出门，走到小区楼下时，碰到了正在给流浪猫喂食的罗奶奶。今年已经75岁的她身体还很硬朗，喜欢在附近晨运，而喂流浪猫好像是在柚子搬来这里之前就开始了，她说前几年老伴中风去世后，就想找点事儿做，不至于一个人生活得这么太无聊。
看还有时间，柚子两人走上去打了声招呼。
“罗奶奶早啊~”柚子轻声地说。
蹲着的罗奶奶听到有人叫她，就慢慢地转过头，然后边应着边站起了起来：“哎，是你们俩啊，早啊。”
小余怕她蹲太久脚麻，上前扶了她一下：“罗奶奶，天气这么冷，怎么这么早就出门了呢？”
“不早了，你看太阳挂得多高，天气冷穿多件衣服就好了，没事儿。不过，大冬天的要是能吃上一碗腊八粥，那就更暖和了。”罗奶奶抻了抻衣角笑得很慈祥，花白的头发上别着一个黑色的夹子，显得非常显眼。
“腊八粥？”柚子跟小余异口同声地说。
“哎哟，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现在都不重视我们的传统习俗了，农历十二月初八就是腊八节，吃碗腊八粥，盼来年，又得一丰年。”
听完罗奶奶的科普后，柚子跟小余面面相觑，无奈地挠了挠后脑勺。
“那岂不是后天了？腊八节。”柚子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日历。
“是啊，以往老头还在的时候基本每年都煮腊八粥……”
柚子似乎看到了罗奶奶表情的略微变化，马上微笑地说了句：“我还没吃过腊八粥呢，我们后天煮来吃怎么样？”
坐在公交闭目养神的柚子现在还清晰地记得，她那句脱口而出的话，竟然收获了罗奶奶满脸幸福的笑容。
为了不让她们两人失望，提前在网上搜索了各种腊八粥的做法，咸的甜的，各家有各家的做法，最后学了比较大众的，昨天下班后特地去超市采购了所需的材料。
薏米，黑米，玉米，莲子，糯米，绿豆，红豆需要提前两到三个小时浸泡好，所以昨晚就拜托了罗奶奶在她下班前先把它们泡着，这样一来，就节省了干巴巴等待的时间。
刚回到小区，接到了小余的电话，说今晚要加班，可能晚些才能回来了。
“抱歉，我一定会在你煮好之前回来帮你打下手的。”
“没关系，工作要紧，你先去忙吧。”
“柚子！”小余在电话那边突然提高了分贝。
柚子吓得马上把手机带离耳边。“这么大声，耳膜都被你震碎了。”
“爱死你了！”
“哇！！原来小余有男朋友啦？”
“不是吧？你这家伙藏得很密哈……”
“不是，别胡说，电话那头……”
柚子已经猜到小余说这句话的时候被同事们听见了，所以才传来了小骚动，然后不由自主地偷笑了一下，说了句就先这样，挂掉了电话。
把东西放好后，柚子拿着其余的材料，快速地来到罗奶奶家。她不是第一次来了，平时也会跟小余过来帮忙换灯泡之类的，或者是逗她家的猫咪玩耍，因此，对这里的环境很熟悉。
“罗奶奶，那厨房就先借我来用一下哦。”柚子围上自己带来的围裙说。
“随便用随便用，那些豆子和米我已经泡了两个多钟了，你来看一下可不可以。”说着她走进厨房用手捞起了一把给柚子看。
“嗯嗯，可以了，麻烦您了，那我现在开始煮了，您先出去等等哦，小余今晚要加班，所以会晚点到。”
“行行，家里好久都没这么热闹了，罗奶奶心里好高兴，我去拿点好吃的给你们哈。”
罗奶奶开心地走出厨房后，柚子也着手煮了。
她把搪瓷锅清洗了一下，然后放入清水和浸泡好的材料，盖上盖子，拧开了火。除了这些，后续还要添加进去其他材料，如十五分钟之后就放枸杞，花生，核桃仁，因为想要煮甜味的，所以最后会加入葡萄干，枣，南瓜和栗仁来调味。
不过，腊八粥材料多寡，都是因地制宜，做法如何，是甜是咸，也因人而异。
柚子用小刀切开了红枣，将里面的壳取出来后，再切成小指大小的块状，南瓜也是如此。最后在切栗仁的时候，因为手指安放的姿势不对，不小心切了个小伤口，她迅速地用清水冲洗了一下，然后捏住伤口走出客厅。
“罗奶奶，您家有止血贴吗？我不小心切到手指了。”柚子尽量保持镇定的语气，怕吓到她老人家。
“天哪，严不严重，有止血贴，我去拿，你等等，别松开先捏住……”罗奶奶焦急地从橱柜里把药箱拿了过来，很快就找到了止血贴：“疼不疼？”她害怕弄疼柚子，动作非常轻。
“不会，皮外伤而已，谢谢罗奶奶。”柚子看了一眼包扎好的食指，“以前我奶奶经常说，刀是有刀神的，要是心不在焉的话就很容易切到自己，原来是真的。”
“我们那一代人对什么都有着敬畏的心，虽然没有科学依据，但按照这样活过来也挺好的。”罗奶奶又仔细地看了看柚子的手指，怕没有包扎好。
从艰苦年代走过来的老一辈们，更懂得生活的来之不易，内心也更为之坚韧，有些事情一坚持就是一辈子，即使遇上再大的困难，也不会想着要放弃，就好比婚姻。
柚子望了一眼墙上挂着罗奶奶和罗爷爷的老年合照，突然好像有什么东西撞击了心坎，一股暖意蔓延开来。
是否也能有这么一个人，陪着自己走过每年的春夏秋冬，品尝人生的酸甜苦辣呢。
“啊，我要去厨房看一下。”柚子立马转身跑进厨房。
幸好没有溢出来。
她打开锅盖，勺子搅拌了几下，第一个步骤需要煮十五到二十分钟，她捞起一颗豆子捏了一下，软度还不够。
过程中，罗奶奶拿了杯果汁和饼干给柚子，还笑着说，因为以前都是罗爷爷煮，想着反正一直都有他在，所以自己要不要去学会都关系不大。
“罗奶奶真幸福。”
“这个是真的，呵呵。”罗奶奶毫不掩饰地笑了笑。“不过我做其他家务活可比你罗爷爷厉害哦。”
相濡以沫。
被这些话语很好地诠释了出来。
二十分钟后，柚子把枸杞，花生，核桃仁放了进去，再大火滚烧十五分钟。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估计是小余。
“来啦。”罗奶奶看了一下猫眼，确认后才把门打开：“哎呦，下班啦，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罗奶奶，柚子在里面吗？”小余带上门后把围巾脱了问。
“在厨房呢，来，我帮你放好东西。”
“好，谢谢罗奶奶，我也进去帮忙。”
小余把手上的东西递给罗奶奶后，便快步走进厨房。“我回来了，煮的怎么样？”
“你过来看一下，我也是第一次煮这个粥，不好判断。”柚子拿起盖子并把勺子给了小余。
“卖相挺好的嘛，材料都放齐了吗？”
“你看一下步骤。”柚子把字条拿过来，“说是十五分钟后，关火焖半个小时，然后再开火滚烧，倒入最后的材料葡萄干，枣，南瓜，栗仁，放几颗冰糖，转小火，十五分钟后就能出锅了。”
“好，那我们就按照这个步骤做下去吧。”
“嗯。”
在等待的过程中，罗奶奶搬来了三张凳子放在厨房门口，三人便坐着聊起天来。小余说了刚刚跟柚子通电话时发生的糗事，后来同事们还揪着她盘问了好几分钟，要不是今天工作比较忙，估计没完没了。
“这次你是跳落黄河都洗不清了，哈哈哈。”柚子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出声。
“你赶紧跟他们解释一下，我以后怎么找男朋友啊，罗奶奶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听着她们的话，罗奶奶也跟着笑了起来：“这确实让人头大呢，不过，你们年轻人啊，聚在一起就是热闹。”
听到罗奶奶略带感慨的话，柚子收了收笑容。
“罗奶奶您为什么不跟儿女们一起住呢，这样不是更热闹些吗？”
“是啊，起码平时也有人陪自己聊聊天什么的。”小余也把话题转到了这边。
罗奶奶慢慢地摇了摇手，“年轻时我也热闹过，现在只想安静地度过剩下的日子。”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又继续道：“不是儿女们不孝顺，而是他们的生活压力本身就大，就不忍心让他们操心我的生活了，自己平时多注重一下健康，多多走动，锻炼好身体，就算是老年人，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罗奶奶您好厉害。”小余捉着罗奶奶的手一脸敬佩地说。
罗奶奶也轻轻地拍了几下小余的手背：“子孙们过得幸福开心，这也是我们的一种福气。”
一个人，或是跟一家人聚在一起生活，虽然都有着客观因素的影响或阻碍，但这并不妨碍想要好好对待生活的心情。
三人聊了快一个小时，八宝粥也可以出锅了。
柚子直接把锅端到餐桌上，分别勺了一碗给罗奶奶和小余。看着她们小心翼翼地吹了几下，然后尝下第一口。
“怎么样？味道会不会很奇怪？”
“煮的很好吃柚子。”罗奶奶放下汤匙，向柚子竖起了大拇指。“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吃上一碗。”
“柚子，你也快尝尝，是真的好吃。”
“吃下去身子都暖和了。”
柚子笑着也给自己勺了一碗。
豆子和糯米带来的软糯口感，瞬间填满了整个口腔，果然是老少皆宜的食物。
“以后会不会也有一个人，每年腊八节的时候给自己煮碗腊八粥呢，这种食物真的太能温暖人心了！”小余已经吃完了半碗。
柚子也很认同她的话，“感觉尝过一次之后，就变成了每年都少不了的仪式。”
似乎能真切感受到了罗奶奶曾经的幸福。
“会有的，像我遇到你们罗爷爷一样。”罗奶奶再次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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