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真实的悲剧

一个真实的悲剧

（大表姐:今年73.大舅的大女。二表姐，今年70。大舅的二女。小姨:今年69，外婆的八女，二姨:今年75，外婆的七女。二表姐的生日聚会，她们闲聊，我是唯一的听众。）

大表姐:那年我十三岁多，那天早上，我本来要去读书的，在莲花公社上学。吃了点面糊糊，我妈就喊住了我:“今天不要去读书了，今天我要去坐牢了！”我也懂不起是啥子事，就听话的把书包放下。在屋里坐着。我妈也没安排我做啥子，我就低头坐在那里，最小的妹妹才三岁还在睡觉，我就守在那里。

小姨:那年我九岁，那天早上我要出去读书，爬过门槛，我们家老房子的那个木头门槛很高，有一米左右，就看到大嫂在对面那个木头柱头上靠着。眼睛定定的盯着对面六和寨的山坡方向，没有说话，也没有啥表情。我还走到她面前，靠着她身边，向远方望了望，也只看到我们家的木楼的楼板，什么也没看到，因为我当时矮，小时啥子都交了公家，搬出去的家具都摆了两里路！颗米都没有，咋个长得高嘛！要是平时，她会逗我，我也会喊她。那天奇怪，她没逗我，我也没喊她。我也就顺着下了六级石梯，走到石板院坝里，还回头看看她，大嫂面无表情的，白生生的脸。

二姨:那年我十五岁，和你妈妈还在沟对面摘桑叶。当然养蚕还是一个轻松的活路，本来也轮不到你妈妈的，我们家成份不好，是地主。但是你妈妈有文化，高小毕业，别人喂得要死了的蚕她也救活了。那些人都说她喂蚕子不会死。因为这个，生产队就安排她去养蚕。我和你妈妈关系最好了，一早就去帮她摘桑叶，那个时候太阳小，但是有露水。就在那个水沟边，远远的就看到你二姐姐过来了。

二表姐:那年我十岁。记忆最深刻。姐姐没有去读书，我也没有去，我就等着我妈今天给我做点啥好吃的。等到半上午，我妈也没有出去做活路，生产队长也没有来喊，也没听到队长骂人。看到她木痴痴的端着木头洗脚盆，里面有几件衣服，就出去了，那里有一件我的新衣服，还没穿过的，红花花的衣服～我爸给我做的！说好了今天穿的。我嚷着要穿，她没理我，我说其他的什么，她也跟听不见一样！

我就去看我大姐，她也傻坐着，不理我。我就出去找我妈，看到门外面的堰塘边，没得人！我就感觉事情不对了！哭着喊着找我妈了！

二姨:我听到你二姐姐哭，就跟着过来了，你妈妈就背着桑叶回蚕房去了。她嘛，只是想着小孩儿哭，让我去哄哄就好了，哪里想到会出大事情！

大表姐:听到外面的哭声，结果跑出来看到你们两个在哭，盆子在，衣服在，鞋子在。你的那件红花花衣服还在水上漂起的，一荡一荡的！我妈人不在！四周没人，安静得吓人。感觉到事情不妙，我也哭得要死要活的！

小姨:我中午放学回来的时候，大嫂已经停放在院坝边了，脸上盖着白帕子，身上还是湿漉漉的衣服，在滴滴答答的滴水。大哥都还没回来！

二姨:是啥子原因嘛？！就是外面那个分着我们的房子住着的那个狗娃子，原来是我们家的放牛娃，现在在生产队当保管员，说队上的花生种被偷了些，就说是离保管室最近的大嫂偷了的！我们家是地主，也没有申辩的权利。地主富农干坏事，好像是顺理成章的事情。队长就说了，不老实交代，不赔偿，就拉去判牢改！那个时候吃都吃不饱！又没有偷花生哪里有花生来赔嘛！大嫂也是爱面子的人，大哥又在教书，就走了绝路了！等人死了，又说花生种，没有掉，找到了！有人说的是狗娃子自己藏起来，想弄回去吃，看到闹出人命了，又自己悄悄的退回来了！

二表姐:我妈死的时候，我爸还在学校，今天他就在墙上了，至少还有一张照片！我妈呢！一辈子连照片都没有一张！！妹妹呢？！不到三岁就没了妈！！！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和那件花衬衣！因为那天就是我十岁的生日！！！到今天刚刚六十年！！

（她们哭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