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回顾:照蝎子的男人们,有身上拿个化肥袋子的,见什么就收什么。
那个年代,做销售的父亲总免不了酒场应付,晚上再去守园子时,雷公也难把他吵醒了。
母亲早晨去园子,昨天该摘的甜瓜、冬瓜、南瓜不翼而飞,十多个甜瓜被踩的稀粑烂,几个摘下没拿走的南瓜身上伤痕累累。
母亲没有骂也没有生气,默默收拾起这一切。
孩子们不解地说:“妈,您都不生气吗?太便宜这些’三只手’了。”
母亲一边除草一边说:“人家偷是人家没有,咱也吃不完,让人家吃点也没什么。丢也丢了,也不会给咱送回来。不骂偷的人自己心里就知道错了,骂了小偷下次来了,就不只是偷了还会破坏。”
大家和母亲又去割了很多棘针,四周需要加固的又加固了一遍。
有人吵了架大中午不睡觉,来园子找母亲聊天。说自己家南瓜丢了,就把最大的瓜上挖个口放了大粪,谁偷了就随他去,反正自己家人不摘,真是好笑。
母亲微笑着,从来都是最好的听众,人家走时再送一些瓜菜什么。
山坡上放牛羊的牧人居高临下,园子里一切都可以尽收眼底。
偶尔回家吃饭的时候,园子就没有人看守了。母亲和孩子们吃完饭来园子时,路上的棘针已被人拉开了,母亲让孩子们在凉棚下休息,自己走向瓜地。
苹果树苗只有孩子胳膊粗细,瓜地和菜地相对集中,一眼就能看到不速之客。
来人戴着漂亮的遮阳草帽,上身红波点长袖,下身黑色的裤子,这样打扮的人村里屈指可数,不用说就是孔家二妞。
母亲还没有走到她跟前,二妞已经站起来,慌忙手扶一下墨镜,拉低草帽沿儿。手里的圆环布袋子装的凹凸饱满,旁边的地上扔着吃了两口的甜瓜。
她故意压着嗓子用蹩脚的普通话:“俺口渴了,着(方言:这)瓜可甜”,母亲指着满袋子的瓜问:“能拿动吗?知道你是二妞,不用说洋话,孩儿!想吃只要园子里有人直接来,没事哦。你跟俺家二妞一样大,大娘怎么会不让你吃呢?”
见被拆穿,母亲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二妞弯腰把布袋里的瓜倒了一地,拔腿就跑。
母亲随机捡起两个大的甜瓜,大步流星地去给二妞。“你慢点二妞,别摔着,给拿两个呗,大娘不怪你!”越说人跑的越快,母亲哪里能撵得上,两手两个瓜追了几步,二妞就跑到山上不见了。
至那次,二妞再没有去虎圪垱放过牛,我们家也没用去过,那身衣服也再没有穿过。
园子里偶尔还会丢瓜丢菜,大黄成了园子里的重要守护者,白天拴着,夜里就放开。
立秋过后,孩子们陆续开学了。瓜、菜、豆子相继拔园了,只剩下光秃秃的苹果树和每行几垄的玉米还规规矩矩地站着。
傍晚日子过紧巴的人,还会胳膊下夹个化肥袋子,说是去给猪摘构树叶子吃,个把小时后再回来,就弯着腰扛着袋子回来了。
第二天也总有人,站在当街手插腰间或伸着二拇指破口大骂:“哪个不要脸的、挨千刀的……不得好死俺家的东西,吃了让你烂嘴……”
园子里地边没剩几个冬瓜和南瓜,被母亲用草盖起来了。就是少了三穗五穗玉米,也没有办法,母亲也不计较。
收完红薯的季节,母亲就会把每棵树该剪的枝剪去,一捆一捆的拉回家烧地锅用。
冬天到了。站在山坡上看远处的山都灰蒙蒙的,很少有人在田间地头劳作,谁扔个石头都会在山谷里回响。
所有的树木脱掉绿妆,落在脚下化成养分,露出精干的骨架,坦诚的接受东风和瑞雪的洗礼。漫山遍野的草也变成了枯黄色,风吹来簌簌作响。只有山坡边和路两旁父亲种的柏树显得分外油绿。
偶尔一只野鸡打破寂静“咯!咯!咯!”扑扑棱棱地滑向另一个山沟或岸边。
一只灰色的野兔正在啃麦苗,抬眼看到人还舍不得丢嘴。等拾石头砸的瞬间,它连蹦带跳箭一般地逃跑了。
松鼠在羊肠小道上,抱着酸枣或着苦楝树豆子在吃,黑豆大的眼睛看见你,就哧溜一下嘶嘶地爬到了树干上了。
石头上停着一把扇(戴胜鸟),黄黑相间的羽毛,煞是好看。头上时而张开时而折叠的扇子,真想要一把,但它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远处传来啄木鸟“邦邦邦”用力啄木头声,真担心它把喙给折断了。
地牤牛(黄脚三趾鹑)的叫声响彻山谷,但从来没有见过,就是见了当时也不认识。父亲说是朱元璋偷了人家的牛,把牛尾巴插在石头缝里了,主人不依不饶,他就说:牛钻自己钻进去了,拽拽尾巴还“闷儿闷儿”的叫两声。
周六周日父亲休息,每人戴个手套拿个化肥袋子,满山遍野捡牛粪,山谷里回荡着全家的欢声笑语。停下来父亲就唱豫剧给我们听,父亲是厂里村里有名的角儿,大家听着也会忍不住鼓掌,对岸放羊的老袁头还会喊:“再来一段”。
一个冬天下来,每棵树坑里都堆满了牛粪。苹果树呀,将来你一定满树都是果子,你们这些不说话的生命,是不是也会感谢这家人的辛勤培育呢?
下期摘要:
花满枝……果满树……
从树上掉下来……
果树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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