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舍不得丢的陈芝麻烂谷子（二）

一.惯子如杀子  溺爱出逆子

1.闽剧《咬奶头》

秀姑七八岁左右，县闽剧团经常下乡演出，演的大都是古装历史剧和民间传说剧。

那时从县城到各乡镇还没有公路，演员跋山涉水都是徒步走着去。至于那些后台用的锣鼓鈸琴箫、演员的头饰鞋袜帽服装、舞台上十八般武艺所需的槌棒枪戟、台前布幕、睡觉被褥以及三餐煮饭吃饭用的锅碗瓢盆等五花八门的东西，都装在十几二十个圆鼓鼓的大箩筐里，请挑夫来挑，剧团到哪，道具就跟到哪。唯独没法随身携带，经常要用到的皇帝和官员坐的那种笨重的“太师椅”。

秀姑家离剧场不远，又恰好有一副漂亮的黑色镂花靠背椅，那是从南洋回来的外公送她母亲的嫁妆。每次剧团来都会向她家借，演出时在上面蒙一块大红绸布就大功告成。

每次来，乐于助人的秀姑妈总是笑脸相迎，从不讨价还价。她说只要小心点，东西用一用又不会坏，何必那么计较。可来人都会顺便送两张票给她，作为报酬。

秀姑妈白天下地干活，晚上还要挑灯夜战，穿针走线，纳鞋底打毛衣作女红，既劳累又没时间，弟弟又小。那时剧场设备很简陋，观众要想有的坐，必须自己扛着椅子去。

好在楼上有一条“u”字形的楼道，贯通左、右、后三面。瘦小的秀姑经常像只小猴一样，这里蹿蹿那里钻钻，又像打游击，哪位置好就猫哪里。不过就是钻到前面去也有不好的地方，一格一格的木栏杆恰好会挡住她的视线。

等到她稍长后就好了，她就可以把下巴靠在栏杆上露出整个头来看，那才带劲哩。因此她盼自己快快长大。

偶尔母亲也有去，她哥就会提早搬一张三人坐的条椅，在楼下挑一个离戏台子又近又中间的位子。

母亲没空，倒是便宜了兄妹俩。秀姑想反正不要钱，不去白不去。晚饭后，她经常一个人鞋底抹油一溜小跑出去，看了不少的闽剧。

有《炼印》、《甘国宝》、《荔枝换绛桃》、《陈若霖斩皇子》、《钗头凤》、《贻顺哥烛蒂》、《林则徐充军》……

可给秀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那出传统闽剧《咬奶头》。

故事说的是一位披枷戴锁的年轻人在即将行刑前，要求最后再吮吸一口母亲的奶。悲痛欲绝，披头散发，昏昏沉沉的母亲点头答应了儿子的请求。

谁知这位儿子噗通一声跪在母亲的胸前，突然扑上前去一口狠狠地将母亲的奶头咬了下来，胸口顿时血流如注，喷洒母子俩的全身。

母亲双手掩着鲜血淋漓的胸口，忍痛质问儿子:

“儿啊，你爹走得早，是娘起早贪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为何临了还要这样报答娘?”

“娘，你有所不知，儿子有今日，会走上断头台，全是拜赐你的溺爱与纵容。”绝望的儿子怨恨地回答。

“想我小时候到邻居家玩，顺手牵羊带回一些针头线脑和好玩的东西，你居然一声也不吭；后来又去偷别人家的鸡与鸭，你仍然没有责怪的意思，还沾沾自喜，以致我的胆子越来越大，最终成为一名惯偷大盗，才落得今天如此可悲的下场！”

“娘亲，我不怪你怪谁?我恨你，我恨你！今日我无以回报，只好咬掉你的奶头，给你，给天下的父母亲一个警醒……”

（《咬奶头》闽剧照）

儿子说完仰天长叹，嚎啕大哭。母亲听了恍然大悟，哭喊道:“儿啊，母亲对不住你！娘知错了！苍天哪……”

母亲后悔莫及，捶胸顿足，痛哭流涕，羞愧地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此情此景令小小年纪的秀姑极其地震撼，看完不禁嘤嘤哭出声来，泪流满面。她想，今后那个老奶奶该是多么地孤单凄凉啊！

不少观众看了也都潸然泪下，唏嘘不已，边走边纷纷议论:“这《咬奶头》意义真不小，明天要叫家里其他的大人小孩都来看看，受一受教育，以此为戒。”

秀姑回到家，母亲还在灯下干活，儿女没回来，当妈的哪有心思去睡呀。看完戏的兄妹俩兴致勃勃，你争我抢地把故事讲给母亲和弟弟听，然后才心满意足地去睡觉。

那个罪犯的母亲因为贪一时便宜，纵容儿子犯错，一而再，再而三，最终糊里糊涂地把儿子送上了断头台，其结果是多么地可悲！

人说:“学坏三天半，学好三年半。”

“宠鸡爬灶，宠儿不孝。”

“小的偷割瓠（hu） ，大的偷牵牛。”

“惯子如杀子。”是有一定道理的。

2.溺爱出逆子:硕士宅家啃老

秀姑最近看到题为《名校硕士宅家啃老：你替孩子走的路，最后都成了坑》的一则新闻，很是震惊，堪称现代版的《咬奶头》。

如今48岁的大卫，从小学霸，同济大学毕业，加拿大滑铁卢大学工程硕士学位。但是，自从他6年前回国后，一直不肯工作。母亲年老体衰，82岁了还患有尿毒症，一个月3千多块的退休金，要承担医疗费和母子二人的生活费，老人深感力不从心。

她苦劝儿子出去找工作，可儿子死活不肯。母亲准备状告儿子，但律师说就算胜诉，儿子要是依然不肯工作不出赡养费，法院也无可奈何。母亲只好撤诉。她懊悔不已：“我教育不对，样样包办，他从小样样现成的，依赖惯了……”

而儿子也把自己的种种不顺归咎于老人，说是母亲的溺爱毁了他前程。老人抹着眼泪痛悔地说：“是我无知毁了儿子前途，我有罪……”

养儿一场不易，把儿子培养成一个高端人才更是不易。这样的结果令人感慨万千，简直跟《咬奶头》没有两样。真是人间百态皆如戏！

俗话说“养鼠咬布袋”，“养儿不孝如养狼”，说得一点都没错。

许多父母同这位母亲一样，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从小把儿女当宝贝，百依百顺，含在口里怕化，拿在手上怕摔；儿女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不曾吃半点苦受半点委屈，不经风雨也没见过世面；

现在好了，儿女长大了，虽然学识渊博，满腹经纶，可生活不能自理，与人交际能力低下，如小鸟羽翼未丰，飞不起来也站不稳脚，在社会上到处碰壁，整日唉声叹气，愁眉苦脸，逃避责任，只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这位母亲一旦归天，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却手无缚鸡之力，不但不能为国家出力做贡献，还成了社会的一个累赘，一条寄生虫，哪还是什么国家栋梁之材！出现这种情况到底谁之过？

古人言“惯子如杀子，纵容溺爱出逆子”，并不是捕风捉影！望世人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