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的盛宴”在东方（下）

图文 | 饮冰患者

本篇是继续《“流动的盛宴”在东方（上）》，海明威说巴黎是一席流动的盛宴，我想他大概没去过越南。

1. 四面埋伏的拉客摩托

正当我凝视站牌思考策略时，一个骑摩托的大爷在我身边刹住，问我去哪儿，想拉客。

我说去会安，大爷拍拍后座，意思要我坐他摩托去。

我大吃一惊，我才不要坐摩托去咧！在西贡我心头的摩托阴影还没消失呢，虽然我包里还有口罩，但也绝不打算灰头土脸再奔一路。况且汽车还要一小时，坐个摩托还不知要被风吹成什么傻样呢。

摩托车作为越南人手一卦或两卦的国民资产，其洋洋洒洒在大马路上的壮举，写于《行驶在发动机引擎上的国家》，在此不再赘述。

我拒绝了，大爷以为我嫌贵，便掏出票子说不贵不贵。我辩解说要等汽车，希望他放弃，大爷居然听懂了Bus！接下来百般劝我不要坐啊不要坐，使出浑身解数的肢体语言，如同鸭儿扑水一般摆手臂，又摇手说No，看得我更加一头雾水。后来我才明白这其中大有深意。

像这样半路杀出或守株待兔的“摩托骑士”遍布于越南的每个城市，摩托不仅是家用的交通工具，居然也是公共交通。越南版的滴滴打车叫Grab，打汽车不为怪，更抢手的是打摩托车。但凡四下张望者一看就初来乍到，便立马有摩托骑士嗖到身边 “坐车不？”

我本来有点排斥这种原始而不放心的交通，谁知道会被陌生人载哪儿去。但渐渐的我发现，摩托在当地很便利，面对交通规划欠佳的事实，四个轮子也赶不上两个轮子。

深入当地生活后我开始习惯，出了车站便接受大爷的邀请，好嘞坐摩托。我依旧警惕，只是不再偏见。

以此谋生的人，生活很苦，他们劳碌一日也所挣不多。往往要求只是温饱的人很简单，想不到那些歪门心思去骗人骗财。也许有当地做小买卖的会坑人，那也不过就是随处可见的宰游客现象，却并无害人之心，坑死你的水果也贵不了某些大城市。

2. 招手才停的公交车

关于公交车的奇谈还得先回到刚才想搭我去会安的那位大爷。他百般阻拦我搭公交，实则出于好心，因为上公交真的很困难。这些车来去无踪影，站牌不显眼，也没时刻表，即便是在路边死守，极有可能还是搭不上！因为公交车从不主动停下。

个人看见车来了要积极伸出手臂，并向远方挥手，以行动示意司机：师傅唉这儿有人要上车唉。所以，乖乖站在那渺小的可怜的站牌下傻等也没用。我也曾诧异，老子站这儿当然就是等车，非要手舞足蹈算是怎么回事。当地人可不买账，你不表示要上车的意愿，谁知道你在等人等鬼？

但我总是后知后觉，那一瞬间我立刻联想到大爷在我面前鸭儿扑水一般的摆手场景，他是想告诉我：要上公交啊必须自己去拦它！向打出租一样积极主动。而大爷显然料到我不可能知道这一当地风俗，劝我别白费事。那十分不易的一次搭车经验令我简直虚脱，人情世故的详情都在这一篇《会安 | 总有些人脸和身影挥之不去》。

3. 从不准点的火车

我以为摩托只是越南的个性，公交不发达也实属基础设施落后，火车总该让人喘口气吧。然而我坐了三趟不同城市跨度的路线，包括一趟夜行睡铺，竟没有一趟是准点的。也许我中彩，连晚点都是一小时的延误。

如何形容越南的火车站和古老的火车？千言万语诉说不尽这沧桑感。火车站里的一切陈设都让我想起“情深深雨蒙蒙”，恍惚面前有依萍在追赶何书桓。水泥地上大伙儿纷纷拖箱拎包，沿铁轨奔跑起来，人潮涌动，我也不自然地快跑，想跟紧大部队。

现场检票混乱，七嘴八舌，一些欧洲背包客上错火车又被轰下去，我眼瞅着那和我的车次一样，便不再盲目拥挤。最后，我们一拨人被通知火车晚点…… 屋檐下，整齐地静候下一班迟早会来的火车，我数算着手表，望穿铁轨，将近四十分钟后听见了希望的呜鸣声。

同类人的气息些许都有些相似，我们都知道自己苦等火车是为了一道绝美的风景，一道最美海岸线 Hai van pass（也许叫海云岭，翻译不一而足），而它只出现在从岘港到顺化的这条短短的南北海岸上。

坐大巴会舒服很多，但大巴必走隧道，也就是什么也看不见。唯独火车离海最近，凭窗眺海的喜悦瞬间吹散了刚才的一切沧桑。还有另外一种更美的方法，就是像当地人一样骑摩托跨越城市。沿海公路很窄，摩托恰是最便捷的交通，且比火车更多一分真实。时间充裕的话，那样要骑一天，迎着海风顶着烈日，想想都很激动，就是怕中暑。

为了身心健康，我建议火车票要买软座。若是硬座就真的是木头条的那种椅子了，且无冷气，坐一路极可能会背部抽经或晕厥。软座车厢让我满意，因为累瘫痪的我发现有个小电视在放猫和老鼠！

车厢里嬉笑不断，我发现自己和身旁的小女孩在一起傻笑。好久没看了，那是我曾经的最爱，每个场景都记得。这种无需语言的动画片可以消除陌生人的隔阂，幽默也是避免一切尴尬的手段。女孩睡在对面的母亲被笑醒，瞟了一眼屏幕后继续歪头闭眼。哼，无聊的大人是不会理解我们的乐趣的。

车厢尽头传来列车员的通知，食品小推车进来了，然而我被这食物吓了一跳。当地人在火车上卖的居然是芒果、玉米、煮鸡蛋！看着周围人剥鸡蛋啃玉米，我觉得他们好健康！猛然间我脑海里荡起国内高铁上“饮料、小吃、盒饭......有需要吗” 的阵阵吆喝声。

又一次是准备搭乘前往河内的夜行火车，到了晚上九十点，大家都不坐在车站里等，反倒纷纷出来席地而坐。车站简直如蒸笼，不如出来透晚风，还可以傍着水池唠嗑儿，仿佛集体的露天纳凉。

结果，广播通知火车延误一小时…… 我叫苦不迭，大家貌似习以为常，也就延长纳凉时间而已嘛。抬头就是月亮，我已等得麻木，时间还是出奇的慢。耳边不时传来人群的呐喊，回头发现角落有个电视，我才注意到是世界杯在直播。

也许是话也讲干了，也许是真的等太久了，人人都已面带倦意。火车轰轰进站时，仿佛希望之星，群众竟欢呼雀跃。大家一拥而上，拖家带口的那股麻利我还记忆犹新。场面是忘乎所以的激动，某些时刻我并不知道那是在欢呼进球还是欢呼进站。

这一路总有莫名的穿越之感，我被越南火车折磨的不轻。然而痛并快乐着，火车确实给了我无限的惊喜。

在河内，我见到了最霸气的老火车，最大胆的人民，最惊心动魄的生活。

这条铁路毫不留情地横穿居民的饮食起居，每日两班穿梭其间。我为了它蹲点拍照，火车呼啸而过时还是吓得紧贴墙壁。

引擎声震耳欲聋，浓烈的机油味仿佛能钻入毛孔。我从未想象可以离运动的火车这么近，哪怕就一分钟。

可是这里的人每天都离它那么近。开门就是铁轨，其间距两米不到！火车远去，噪音渐远，人们又壮起胆来打开家门，走街串巷家长里短，仿佛这里本就一片宁静。

门内泼出一瓢水，哗的一声洒向铁轨。我这才发现铁轨里还有不少生活杂物，有拖鞋，有玩具…… 这铁路，早就融进人们生活的一部分了。只要计算并躲避那两班火车的时间，其余一天的“轨上生活”都可以放心玩耍或卖菜。

少了这轰隆隆的火车声，生活可能还会单调不少。

4. 分工明确的飞机场

其实飞机我也坐了，就仅仅坐了一次，从西贡到岘港，就那么巧，还是晚点。

但更令我映象深刻的是机场内的安检居然因航空公司而不同。越南境内的航空基本两个：vietnam line（越南航空）vietjet（越捷航空），常理应该是取票托运后所有人汇聚到一处安检吧，这儿可不是。

我拿着捷航的登机牌，排了一通长队，安检大叔说“wrong place”。我经历过搞错机场，找错航站楼，站错值机，却从未想象过安检还能站错队儿？两家井水不犯河水，越航不检捷航 ...... 在越南境内坐飞机，记得要找对组织哟。

流动的盛宴，正如那流动的风景。

我记得飞驰的摩托与颠簸的公交，我记得蛮横的火车从不准点，傲娇的汽车招手才停。

我记得人声鼎沸中的汗臭味与汽油味，骄阳似火后没有空调。

我记得一切困苦好像都被前进的车轮抛在身后，留在心底的恰是我找寻一路的盛宴。

我依旧记得并相信，最美的景致是用舒服的交通看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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