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医生通知我明天可以出院了,我看了看手上的针管,听着身旁依旧还在滴答滴答的药液,心如一面平静的镜子湖,没有一丝涟漪。
我已经记不得在这间狭窄得令人有些呼吸困难的病房里住了多久了,看着病友走了一个又来一个,到最后只留我一个人在这三人间的病房里,静静的。
我的大脑存储卡似乎出了问题,我记不清之前发生的事情,能回忆到的只是那些碎成渣的场景。
我听到过小汽车急刹发出的强烈摩擦声,感受过物体碰撞,骨头折断的疼痛感,看见过动脉爆裂,鲜血染红了沥青路,黑红黑红的。
我将记忆碎片像拼图般东拼西凑,得出了结论。
我很不幸的出了车祸,却又很幸运的遇到一个好司机,没有肇事逃逸,我也侥幸得以存活。
我不知道当时自己的状态有多么狼狈不堪,意识模糊的我让我没有一丝余力去挣扎,只觉得耳畔的喧嚣声离我越来越远,最后世界安静了。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安静的躺在床上,刺眼的灯光明晃晃地悬挂在天花板上,让我的眼睛备受煎熬,过了好久才慢慢适应了这久违的光明。
我的右手手背上被扎着针管,看着那一滴一滴的药液流入我的血管中。我想动一动,可是就连蜻蜓点水般的移动都让我痛到麻木。
我想大叫宣泄我的疼痛感,碍于临床的病友,我将这股洪水猛兽般的钻心痛活生生的咽了下去。
左手死死的抓住床单,我清晰地感觉到一颗豆大的汗珠滑落,却像荒郊野外的流星一样,没人知晓。
日子久了,我竟然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每天都静静地躺在床上,有时死盯着天花板就能盯上一天;有时数着药液滴落的次数,一滴、两滴、三滴、四滴……数着数着,又从清醒的意识将自己催眠,缓缓睡去。
护士小姐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过来看我的输液进度,没了又会装上一袋新的,生生不息。
到吃饭点也会有专人送餐,饭菜说不上可口,至少也不算难以下咽。
不知什么时候临床的病友从一个中年大叔换成了一个年迈的老婆婆,可能是在我昏睡的时候吧。
在我意识还清醒的时候,总能看到临床的婆婆身边坐着一个人。有时是她的女儿,有时是她的孙子或孙女,还有的时候有一群人,都是来照顾和看望老婆婆的。
与她形成鲜明的对比,我的床边除了换药的护士小姐姐,几乎没人停留。那床头柜上也是空空荡荡的,似乎是在嘲笑着我的孤寂。
我孤独寂寞吗?我望了一会儿天花板上那明晃晃的灯,然后闭上眼睛倾听心的答案。
我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告诉我,我并不孤寂,我有着属于自己的世界。我的世界很大很精彩,但能懂的人却很少,渐渐地,那扇自动开关的大门被我换成了带锁的大门,外面的人进不来,而我也不想出去。
我又沉沉地睡着了。
在梦里我看见了一个人,他手里拿着我大门的钥匙,他缓缓地向大门靠近,他翻动着那把锁,试图用钥匙打开。
他试了第一次,失败了。
他又试了第两次,又失败了。
他再试了第三次,还是失败了。
准备试第四次时,他放弃了,他笑了笑,似乎是在嘲笑自己的愚蠢。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很果断地走到湖边,将那把钥匙以完美的抛物线投入深不见底的湖底。
他说我骗了他,给了他一把假钥匙。
我站在大门里,目睹了一切,我声嘶力竭的吼叫,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可是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听不到我的绝望。
当钥匙坠入湖底的那一刻,我听到了什么破裂的声音。
我跌倒在地上,背倚靠着大门,喃喃自语道:“我没有骗你,那把是唯一一把打开大门的钥匙,只是当你拥有钥匙的时候,却忘了打开大门,而你忘记的时间太久了,久到锁已经生锈,内芯已经损坏……而我却忘了告诉你要早点开锁。”
我不知道这应该是你的错还是我的错,但钥匙确实已经没了。
从那以后,外面的人再也进不来,而我也再也出不去了。
我的世界很大很精彩,但终究只属于我一个人。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