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失业半年了,就是想让你和人事那边打声招呼,怎么就那么难呢?”
随之“咚”的一声,妻子重重地将早餐放在了顾远面前。面汤的汁溅到了顾远的手上,开始还是热汁,没一会儿温度就降下来了,凉了。就像现在他手中的权力一样,也凉了。
昨天的会议还历历在目,顾远的心里翻腾了一下。
会上宣布,顾远的职位由销售总监调整为客服总监。虽说都是总监,但大家都清楚得很,客服总监就是一个虚职,一个被边缘化的岗位。
顾远还没敢告诉妻子,现在的他已不适合去向人事打招呼。他也不想说,这份苦楚,他只想先自己消化。什么山高路远,什么大不了从头再来,全都是屁话。只有自己经历了才清楚,这滋味真心不好受。
总经理的突然离任,使顾远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他是总经理一手提拔起来的,这几年在公司内部铺设的关系网随着高层的断裂也瞬间土崩瓦解。
地球离了谁都会转,没有人是不可替代的。旧人去,新人来。顾远迎来了异地任职的新任总经理,同时,也迎来了可以顶替自己工作的人。
顾远亲手做了嫁衣,又拱手送给了别人。
深秋的风一阵一阵,钻入骨缝。路边不时有枯叶刮落,砸在脸上,怪疼的。顾远锁好车,紧了紧风衣的领口,习惯性地调整了一下领结,步入公司。
在没有找到合适的下一任工作的情况下,原地观望无疑不是一个办法。已过不惑之年,他已经没有年轻时那种冲动劲儿了。
都说时光磨老了耐性,其实,不过是他将了岁月一军,彼此制衡。
为了适应岗位职责的变化,顾远决定把即将开始的工作内容记录下来。他去找文秘,准备领一本记录本,之前文秘拿给他的用完了。
等待了几分钟后,文秘甩给顾远一个薄薄的记事本,没有精美的硬壳,印刷质量也与先前的不一样。
顾远顿了顿,还是问了文秘:“不是这种的,以前那种厚一点的带封面的没有了吗?”
“那个是给领导用的!”文秘不经意地答了一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陡然间看了一眼顾远,右手两根手指在唇上匆忙抚了一下,像是要将说出话捂住而不成,面露难色。
顾远明白,但是也感谢她,因为她刚才迟疑过,还因为她内心可能存在一丝懊悔。他闪过一丝自责,感觉自己为难了她,向她点点头,转身离去。
新的工位不是顾远原来的办公室,在公共办公区的一隅。比起同事们的眼光,这点变化根本不值一提。对于顾远来说,处于角落中,或许大家就可以将他忽略。
“顾远!你柜子的颜色要和你桌子的色系保持一致,这个颜色的柜子是领导办公室用的。”公司的人事大哥踢了踢顾远从以前自己办公室搬出来的储物柜,悠闲地走了。
忽然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顾远一时还没有适应,着实反应了几秒。从入职至今,很少有人直呼他的姓名,包括总经理。
连一个普通员工都可以直呼我的姓名了吗?消息传得可真快啊!昨天会议前还是人人敬仰的顾总,今天就变成了顾远。在这个精明的世道,掌握风向无疑是明智之举。识时务者为俊杰,始终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想到这,顾远紧紧咬住了最后位置的几颗大牙,发出厚重的磨擦声。他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脸色肯定很难看。正在敲打键盘的手不听使唤地发着抖,不知该向哪一颗键落下,甚至不知该用多大的力气才合适。他怕碎了键盘,化作他的武器。
顾远发觉头有点涨,浑身无力,疼痛。与其说身上是像爬山那样的酸痛,倒不如说,更像是从山上跌落的重创,波及肺腑,伤了内脏。
公司将配给顾远的那辆商务车收回了,妻子还是知道了。知道就知道吧,反正早晚都要知道的。顾远反而轻松了。
夜幕下灯光闪闪,行人络绎,车辆如织。城市里没有黑夜,却掩饰不住黑暗,也抵挡不了黎明。
夹在手中的烟燃尽了,顾远意犹未尽的扔掉了烟蒂。
妻子收走了烟灰缸,摇摇头:“委屈吗?”
顾远叹了口气,深沉地说:“这叫人生沉淀。”
“现在的状态,你甘心吗?”妻子的口气中没有了怨念,多了一丝顾虑。
“蛰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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