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房门骤然打开,我被开门的声音惊醒,迷迷糊糊的,灯亮起来,明晃晃的灯光刺的我有点睁不开眼睛,焘高大的身躯穿着一款黑色长款羽绒服,站在床尾,朦胧中如一具幽灵,吓得我一跳。
“你这大半夜的怎么回来了?”
焘凝视着我几秒钟,像在等待我最后的清醒, “阿枚,毛毛没有了....”他低沉的话语里充满悲凉。
“哪个毛毛?大半夜的,还有两天就过年了,什么叫没有了?”“还有哪个毛毛?毛哥的儿子,经过他家的窗前,从天台落下。”“呸...呸...大过年的,你梦游呀,瞎说八道……”我赶忙呵斥他。
“毛哥刚给我打的电话。”
我像触了电,一下子从被窝坐起来,呆呆地望着焘,摇了摇头,又环顾一下四周,该不是又做恶梦了吧?“快起来吧!我们这就赶过去。”
焘昨晚夜班,突然半夜折回,把宁静的夜惊醒。毛毛是焘好朋友的儿子,毛毛的爸妈像许多中国家长,望子成龙,从小就严格要求他,自童年开始,寒暑假就在一个个辅导班度过,如一只喂养很好的金丝雀,在父母的庇佑、搀扶下,走进了父母心仪的大学,成为大家眼里的“别人家的孩子”。
毛毛文静内向。
大学里,他依然像拧足了劲的发条,母亲那句话像一根鞭子不停地抽打他,“不读研,读博,你的生活将是灰暗的。”他除了学习,还是学习,生活寂静如水,功夫不负有心人,因成绩优异被破格保研至某所大学,正是父母希望的学校。他寒假里,把这个消息带回了家,无疑,这是他递交给父母最厚重、最宝贵的新年礼物,这个年注定完美、无憾。
毛毛很平静地说着这件事,看不出一丝喜悦的表情,像说着别人的故事和自己无关,也难怪,一直在光环里长大的他,喜悦或许早被冲淡。 图片来自风铃老师年的脚步越来越近,眼见寒假已过去一半,有个想法一直在毛毛大脑里纠缠,搅得他不得安宁,最终他下定决心,在一个春风拂面的黄昏告诉父母,告诉他们自己的选择。
母亲在厨房里,面带微笑、双手不停地忙碌着,准备迎接这格外幸福的年,一边的油锅滋滋地冒着油烟。爸爸则在客厅整理着春联,预备明天张贴。这时毛毛走进厨房,站在母亲身边,伸手递过母亲需要的盘子,靠在橱柜上,杵在那,微低着头,半天不语,母亲回过头,微笑地望着他,“想吃什么?”他翕动着嘴唇,欲言又止,好像半天才攒足够勇气大声地说。
“爸、妈 我不想上那所学校,我要到更远的地方读研。”
“你怎么这么想?这所学校是多少人的梦,而且离家又近,我们好照应,你为什么定要舍近求远呢?何况你说的学校未必比这所好。”“可是,我就想到那里读研,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
“不行、你得相信父母,我们的安排才是最好的。”
“我就去”
“就不许去。”
“......”
争执声一浪高过一浪,最后他沉默了。肉圆子在他母亲手里滚动又落进翻滚的油锅,年的喜悦把他母亲的脸映照得通红,也更笃定了她的选择。第二天,是春节长假开始的日子,毛哥两口子都是公务员,年前需站好最后一班岗,下班时,毛哥捎带领回单位发放的年货,红彤彤的礼盒一看就喜庆。
毛哥把年货放进后备箱,居然把后备箱塞得满满的,他看着红艳艳的礼盒,心里美滋滋的,拿出手机拍张照片发给老婆孩子,快乐一起分享。拿起手机时,瞧见儿子朋友圈的发言,“我要自由,我要飞....”“臭小子,现在还不是你自由的时候。”毛哥看到儿子“幼稚”的发言,怜爱地笑笑。儿子是他的自豪、他的希望,每每提到儿子,自豪的喜悦都会溢于言表。关好车,踩下油门,打开音响,跟着吟唱,心情随着这欢快的旋律飞翔。
几公里的路,很快就到家门口,毛哥停好车,打开后备箱,拎出那几盒红彤彤的礼盒,嘴里还延续着刚才那首欢快的曲子,向单元楼走去。没走几步,见自家那栋楼下围拢一群人,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旁边停着警车,警灯闪烁,毛哥心咯噔一下,止住哼唱。突然毛哥的电话急促地响起,他的心一下收紧。
“您是毛先生吗?”“嗯...嗯...”“您赶快回来,您儿子坠楼了....”毛哥的头“嗡”的一下,礼盒撒落一地,他发疯似的向前跑去,扒开人群,地上,那张血肉模糊的脸竟是那样的熟悉。
他扑倒儿子身上呼唤着,摇晃着,凄厉的哭喊划破长空,扰乱了年的祥和,却追赶不了儿子那意已决绝的自由、那渐已飘远的灵魂。
毛毛的眼微微地闭着,像沉思,又像平时的低眉顺眼,一只手半握放在胸前,另一只手无力地垂放在身边,似乎想给前来告别的父母作个揖拜个早年,双手还没来得及抱握成拳,就追随他的自由去了。
过了年,他23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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