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开往拉萨的列车,车厢里满满当当。站在车厢的尽头,视线所及,是一张张油画里的脸庞。青涩、稚嫩、沧桑、绝望、愉悦,天真。简笔绘出来的不等色,掺杂着暗影与微光,一如这光怪陆离的浮世。
左侧的座位上,紫罗兰一样迷人的少女,侧脸在暗影的笼罩下,带着令人惊悸的肃穆。大红色的柔软纱裙显出优雅精致的的曲线,亚麻色的流苏披风松松散散的遮掩,慵懒里带着惑人的风情。双手掩面的动作,无端添了一丝柔弱。修长的指节撑起珍珠色的指甲裸露在外,轻微的颤抖显示出主人此刻的心绪不宁。
玫瑰自知的美丽,用刺来封锁,困人困己,封心却又多情。
邻座的男人不时斜睨,眼神里的渴慕连我这旁观者都有所感。这是一个帅气又多金的男人,眉眼深邃,五官立体,高级定制的西装此刻依然熨贴。眸子里的担忧让他看起来可以稍微亲近。似是有所感应,他朝我的方向望了过来。我微微示意,没再看他。
正前方是一家三口,父亲仰靠在椅背上,七八岁的男孩子在父亲的臂弯里睡的香甜。母亲斜靠在车窗,不时回望父子两人,眼中似带着光,又有着无限寂寥。
再后一点,一对年轻情侣相互依偎着睡着了。女孩儿身上斜盖着一块小毯子,男生可能是有些冷,茫然地睁开眼睛,下意识为女孩儿盖好滑落的毯子,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去。女孩儿嘴里嘟囔着什么,无意识地抱紧了男生。
再往后,于我便是未知了。
众生百态的悲悯若是都浮在脸上,更显神佛慈悲。
菩提不知人世清苦,只赠一晌贪欢。一念缘起,一念缘灭。归去无影,来亦无踪。
他们于我,我于他们,不过都是有缘的过客。
一一扫视,一等车厢里的每个人都让人感觉到不符合这个年龄的成熟雅致,只是这里的每个人真的都是上等人吗?
回到座位时,邻座的男人看了我一眼。我径自坐好,光滑的玻璃窗上映出一张苍白而又单薄的脸。五分幼稚的成熟,两分世故,一分苍凉,一分倔强,一分天真。五官不甚明晰,犹如鬼魅,我却着迷般盯着看了好久好久。
左先生犹疑地摇了摇我的肩膀,我猛地清醒。略带茫然的回望他,他回答,看你有些不对劲,想叫醒你,不要怪我唐突。
我摇摇头冲他笑笑,又意味不明地指了指紫罗兰小姐,他一下子如泄了气的气球。
以后有机会给你讲我的故事。我回他,长夜漫漫不如现在。他看了看紫罗兰小姐的方向,却端直身体闭上了眼睛,不再讲话。我浅浅地偏了偏头。
众生皆苦,就像林迦昀是我的劫。我没能成功渡劫,只能再一次下凡历练,而他依然高高在上,遥不可攀。
破晓时分被噩梦惊醒,最后的记忆居然是父亲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你敢去找他,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在这辆开往云南的列车上,还是我第一次违背父亲的意愿,此刻忽然有点理解了他的怒不可谒。
终点未知,沿途的风景未知,一切都是未知。这辆列车载着所有不安分的人在晨光熹微中离未来更近,离过去更远。命运的齿轮早已开始转动。
后记:
我是在后来知道,左先生真的姓左,紫罗兰小姐却不姓紫。闵家有女,微光亦暖,澜色倾城。
闵微澜,林迦昀,多么相配的两个名字。
这个世界真的很大,大到渴望遇到的人怎样都会错过。这个世界很小,小到我没料到会和澜以这样的方式再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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