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梦染
01
阿染在池塘边碰到一个小孩。小孩左脚脚踝挂着一个金镣铐，阿染摸了摸自己的左肩，那里镶嵌着一个一模一样的金镣铐。
02
阿染是一只狐妖。不是那种威风凛凛一呼百应的大狐妖，就是修炼了几百年刚好得了个人形下山来玩的狐妖，没想到刚下到人间，谈了场也不算个轰轰烈烈也就普普通通的恋爱，就被一个大门派的术士抓起来关在了山洞里，左肩胛被穿了一个金镣铐。每个月一日和十五日分别可以在大门派的花园池塘和藏书阁出来放放风。
这是被关起来的第三个月的一日。
门派里的小术士带她来池塘边，她看到了那个小孩。
03
这小孩脚上的镣铐和我左肩上的一模一样。
这是阿染见到小孩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
瞥了一眼小孩的脸。
这小孩长得和墨语好像。
这是阿染见到小孩脑子里的第二个念头。
摸了摸肩胛上的镣铐，阿染觉得自己有一点想墨语。
墨语是她下山来碰到的第十八个恋爱对象。
04
因为在山上的时候经常听狐仙姐姐们讨论凡间的爱情故事，阿染下定决心要找一个好好谈恋爱的夫君。
没想到下山来，谈是谈了，分手分的特别快。
第一个对象嫌她不会说话。分手了。
她化人形天天蹲在菜市场学别人说话。
第二个对象嫌她说话土气。分手了。
她改换到私塾偷听人家念书学说话。
第三个对象嫌她不会写字。分手了
她继续在私塾偷学写字写文。
第四个对象嫌她不会打扮。
她白天梳妆打扮晚上读书写字，偶尔去集市跑腿挣外快。
直到第十七个对象和她分手。
她在昆仑山脚下碰到了墨语。
墨语不嫌弃她。墨语说她可爱。
恍惚间她觉得像是感觉到了狐仙姐姐们说的，也许爱情终于来了。
她觉得胸口放内丹的那个地方有一点点暖。
但是只是一点暖。
过了一会就没有了。
为了那偶尔浮现的一点暖。
阿染天天缠着墨语。
05
阿染白天梳妆完找墨语，晚上念书完找墨语，打工完找墨语，直到第七次墨语在午睡时被阿染吵醒。
“你难道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墨语不耐烦道。
可是我下山来就是来谈恋爱的啊。狐妖能有什么事情做呢。阿染默默心想却不敢做声。
原来墨语嫌我烦。
阿染心想。默默离开了。继续在集市打工。
打算寻找第十九个对象。
06
有一天她想泡书院里的眉清目秀的书童，两人约好在书市见面。
她在书市碰到了墨语。
“怎么说你两句你就跑，这么不经说么。”墨语笑着弹了一下她的脑壳，“你这么可爱跑到这里被人拐跑了怎么办。”
她看着墨语。
突然觉得之前的十七个对象和这一个书童都不作数了。她只要墨语。
于是她依旧天天缠着墨语。墨语好声好气陪她游园读书逛街街。
07
有一天他们俩约好一起看夜市花火，墨语那天下午来到她租住的庭阁告诉她“有事不能来了”。
她决定一个人去看。
于是她在夜市看到墨语怀里依偎着一个美人。
很美很美，美到她忘记了那天的烟火只记得美人的脸。
很白很瘦幼态。就像从人类画本里走出来的女子。
08
阿染觉得很难过。
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很难过。只是很难过。
难过之余她不知道要做什么好。
她仍旧去找墨语。
而墨语时常突然对她不耐烦又突然很好。
有一日她难过得不能自抑了。
她对墨语说:“我不开心了。我想回山上。”
墨语嘲笑她“什么山上，难道你还是山里来的仙女不成，我居然拐了一个小仙女回家。”
她不开心道：“山上就是我以前修炼的地方。人间不好玩了，我要回去。”
墨语软语哀求：“人间有我陪着你不好玩吗。”
她气鼓鼓：“你还陪别的女人。”
墨语眼神闪躲：“乱说什么。”
“就是那天夜市花火，你搂着她，我都看到了。”
“哦，那个啊”，墨语声调拖长，“那是我妹妹，怎么样，我妹妹好看吗?”
阿染看着墨语。
墨语也很好看。
“好看。原来是你妹妹，难怪这么好看。”
可是阿染还是很伤心。
有一天阿染退回了组的庭阁，变回狐狸跑回了山上。
09
阿染上山后还是想着墨语。
她时不时还是下山去偷偷看墨语在做什么。
她终于忍不住，再在人间尝试找了其他对象，终于都再也没有和墨语在一起时心口的那种暖。
她摸摸心口，又一次在墨语午睡时吵醒他。
“烦不烦啊你”墨语扔书砸在阿染头上。
阿染愣愣看着他。
“吓到你了吗，我对喜欢的人就是这样的。”墨染毫不在意道。
“你也会对妹妹这样吗？”
“会啊，”墨语眼神迷离，“我也喜欢妹妹啊。”
“我上山了一会，又还是想你，就又下来找你。”
“你啊，真是笑死我了，要陪就陪久一点，来一阵走一阵算什么。”墨语把阿染拉入怀里。阿染觉得不安，想要挣扎，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挣扎。她接受了这个怀抱，感觉到心里又有一点点暖，她觉得有点开心。
“你说的山，是个什么山啊。”墨语道。
“就在昆仑山山脚白月岭，里面住了我好多姐姐。”
“你说我如果过去，是不是可以把你的姐姐都泡到手。漂亮吗。”
阿染翻了很大一个白眼。“漂不漂亮跟你有什么关系，姐姐们修仙，不谈恋爱的。”
墨语嘿嘿笑了一下“那可不一定。”
阿染继续翻白眼。
这一天很快乐，墨语陪着她依旧游街看书。
她心里也很暖，但到了晚上她不知为何心里非常失落和不安。
她还是回到了山上。
在山上依旧思念着墨语。
10
回到山上的第八天，她下山时在白月岭边的村落见到了墨语。
墨语和平时很不一样，穿着月白长衫，袖口镶着金边，看起来挺拔而帅气，他身边围了很多和他穿着一致的人。
阿染化成小狐狸去偷听他们讲话。
“是这附近吗。”为首一人竖着冠帽，表情很严肃。
“是了，我听她说这边有很多，都是修仙的狐狸。”墨语恭敬对着为首的人道。
阿染觉得浑身发凉。
她想起以前墨语问她为什么身上香香，她说她第八个对象嫌她有狐臭，只有墨语觉得香。
“为什么有狐臭，难不成你是小狐狸变的不成”当时墨语笑着调侃一句。
没想到昔日笑语成了今日的梦魇。
阿染变成狐狸以最快速度上树攀到白月岭最高峰。
撕心裂肺地长啸。
方圆百里的狐狸都能听到，这是狐妖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人类术士伤害时最简单的长啸通知。已经几百年没有响过了。
升仙的飞走了。成精的遁地了。还没有修炼到家的携家带口跑路了。
逃跑之术狐妖很擅长。整个山顷刻间空落落只剩长啸完精疲力尽的阿染。
她从高峰下到平地，化作人形。
那批月白长衫的术士们来到她面前。
“他们都走光了。只剩我一个。”她看着人群中的墨语，终于不知道该以什么语气说出这句话。
为首之人倒是很淡然，“早料到不会这么容易，不过走了不骚扰民众就好了。对了墨语这个地方是你发现的，这个小狐妖你要有什么处置吗？”
墨语从人群中走来，毫不避讳看着阿染，“把她关到后山给我炼丹吧。”
为首之人一抬手，众人围了上来，“抓起来。”
阿染再不济也是个几百年的小狐妖，修行浅的术士还是打不过她的，她打伤了十来个小术士，墨语上前来与她动手。
始终不曾想过竟有这样的局面，阿染难过得有点下不了手。
她放弃了挣扎，“拿我去吧。”
众人把她捆绑回到门派后山，与其他妖精一起关了起来。
鉴于门派掌门崇尚人妖和平共处，于是她有了每月一日和十五日可以到花园和藏书阁放风的机会。
于是有了开头的画面。
11
她太想墨语了。
关押的三个月没有见到墨语一面。
现在见到这个小孩，忍不住有点想要搭话。
她还没开口，小孩先说话了。
脆生生的声音。
“你是人还是妖怪。”
“我是狐妖。”她道。
小孩翻了很大一个白眼，问她
“能说话说成这样说明修行不容易，你不好好在山上修炼，下山来人间做什么。”
她不知为何对着这个小孩有种对着狐狸族里的长老的错位感“谈恋爱。”
小孩翻了更大一个白眼。
“谈什么恋爱，修炼成仙不香吗，我爹我娘说了，不好好修炼的人类和妖怪都是大垃圾。”
12
她一时之间被小孩说得有点懵。
有很多问题不知从何问起，她决定从最关键的入手。
“那你是人还是妖怪。”
小孩挺直胸膛，“我是最强人类和最强妖怪生出来的最强小孩。”
到这会，她的放风时间准备结束了，带她出来的小术士朝她示意，于是她准备跟小孩告别离开了。
“如果你好好修炼，我可以考虑一下偷我爹的金钥匙来放你出去哦。”小孩最后兴致勃勃对她说。
她跟着术士回后山的路上，问了一下小孩的身份。
“哎，那是掌门的私生子。掌门年轻时修炼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有一次出门降妖带回来一只蛇妖，后来有了一个小孩，蛇妖和小孩都和你们一样关在这后山，那小孩比较精，经常跑动，我们也抓不住他。”
13
小术士接着说:“他是不是说要偷钥匙放你出来，别听他的鬼话，他和很多妖精都这么说。你们身上这锁不是有钥匙就能放出来的，还得深厚的功力，那小孩懂什么呀。”
14
小术士接着说道:“不过那小孩说挺对的，你不好好修炼下山来做什么。一般现在要不是民众投诉或者为非作歹太厉害的，我们掌门都不会管的。人妖恋现在也挺流行，但你有事没事招惹墨语那个大混球做什么，找个靠谱点的谈恋爱不好么，你看现在不得被关在后山了。不谈恋爱，逼事没有。现在被关着，就好好修炼吧。”
阿染又一次被说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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