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很迷茫,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那一段关系。
他们认识二十年,但是就好像才认识一天,停留在二十年前的某一天。
那是二十年前的9月1号,熙熙攘攘的年轻人像去看露天电影一样兴奋地涌入学校。
那一群年轻人刚刚从初中升入了高中。在日复一日的枯燥中,这是青春里多么令人激动的时刻。
那些从农村考来的年轻人拎着五花大绑的行李,身旁是满脸沟壑与沧桑的父辈。他们带着青春的懵懂与迷茫打量着县城,这里比他们的村子一定大了很多,重点高中的教学楼也比农村的土坯教室高大很多。
城里的孩子则显得轻松很多,有骑自行车来的,有背个书包来的,不用看脸,看身边人和带的东西,就知道来自哪里,兀自有了阶层的划分。
后来馨去城市工作,才发现对于一二线城市的人来说,县城、镇、农村统统只有一个称谓,就是农村。
在排队报道的时候,馨的前面站了一个男同学,高、瘦,白衬衫,正低头写名字,不知道怎的后面的队伍突然骚动起来,人群开始往前涌,馨被推得一下子趴在他的后背上,他回头看了馨一眼,馨赶紧双脚抓地拼命保持平衡。后来进班级的时候,看到那个男同学就坐在自己后面,馨一下子红了脸。
像所有的青春一样,混沌、迷茫,无所事事,又好像有好多事。馨也是这样,在青春里起伏。
有一天馨看见那个男孩子是骑自行车上学的,他骑得飞快,呼啸着从馨的身边经过。而馨并不会骑自行车,每一天都靠腿丈量回家的路。
她喜欢这样一个人走路,直至今天,因为一个人走路可以自由自在。县城很小,她从南走到北,他从南骑到北。
有一次,下晚自习,爸爸没来接馨。天有点黑,馨很是胆怯地往家走,他飞车而过,又折回来,对她说:我带你一段吧!馨先是四处看看,并没有别人,那就是对自己说话啦!馨大惊,赶紧摇头说:不用、不用,一会儿就到家了。馨想这要是被同学看到了,明天还不得瞎传啊!
他盯着她看了会说:真不用?
馨赶紧摇头:真不用。
于是,他在前面慢慢骑,馨在后面走。馨第一次感觉回家的路太长又太短。
他在馨的后面坐着,他的同桌是个学霸,馨有时会回过头来问题,他就在那里默默的不出声。馨现在都不太能想得起来,和他当年说过什么样的话。
后来有一次去春游,大家浩浩荡荡的骑自行车出发,男孩子带着女孩子,他期待地看着馨,可是馨不敢看他。馨默默坐了另一个男同学的自行车,看见他瘦瘦的身影在自己身边飞驰而过。
后来高考,大家各奔东西。馨收到他的信,里面细碎地写着自己的大学生活,馨给他回信,也写她的新生活。
后来馨翻箱倒柜找他们通了三年多的信,只找到了一封,不知道为什么,后面那页纸还被撕掉了一半。里面没有一句暧昧,没有一句暗示,她举着那封信在阳光下,没看到一丝不同。
但是,他说他喜欢过她,在很多年后的一次电话里。他那天喝了很多酒,突然想到了她,泪流满面。
他们在两个城市,隔了1000多公里。馨甚至用尺子丈量了地图上的距离,两个城市不过是两个小小的点,两个人也不过是茫茫人海中的两个点。
有时会聊聊天,说说各自的难和苦;有时就在朋友圈里各自安静;有时馨会特意看看他发的有限的信息,偶尔点点赞。他很少发信息,也很少给她点赞,但是好像有了朋友圈才知道彼此都在,彼此都好。朋友圈差不多是他们能了解对方的很有限的窗口。
有一天,他突然说要调动到馨的城市去工作,而且很快就会赴任。馨突然觉得慌张,就像当年那样,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怕不美好,怕太美好。更重要的是大家都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生活。
馨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不想得到你,因为更怕失去你。
记得小时候,馨喜欢一个洋娃娃,眼睛会动的那种,妈妈不给买,馨每次去都看,看了很多次。直到有一次忍不住站在那里哭,声音忽高忽低,哭得卖货阿姨都心疼了,妈妈才给买。她以为自己会一直喜欢,可惜也只是喜欢了一阵,然后有了新的玩具,洋娃娃不知道哪里去了。后来收拾东西,一个脏兮兮的洋娃娃被翻了出来,馨才想起来还有过这个玩具。
那时候,馨突然如长大般明白一个道理:有时候,得到反而意味着失去。
没有得到那个洋娃娃之前,她无数次想象可以抱着她睡觉,给她唱歌、穿衣服。得到后,有一段时间的确是如此,每天形影不离,可是很快她就厌倦了,因为和很多玩具,都可以做同样的事情;因为想象中的美好,也不过如此。
所以,如果没有得到,会一直惦念;而一旦得到了,又很难珍惜。
如果没有得到,他一直是那个白衣少年,她一直是那个纤弱少女,他们一直都活在青春里。
如果没有得到,他们是自带光环的我和你;而一旦得到,谁知道能不能够抵御住琐碎的磨砺?
所以,馨告诉自己:因为更怕失去你,所以不想得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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