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自习的时候,班主任便宣布了这个不幸的消息,全班顿时沮丧。
不用说都知道是谁想出了这么损的招,虽然他们班的劲敌10班早就实施了这个方案,但若不是安桀,全班绝不会这么早就失去课间那点宝贵的玩乐时间。除此之外,自从换了这个班主任,他们班似乎就在跟曾经最好的班级——10班在比谁放学放得晚,早自习开始的早,作业布置的多,赶走的差学生多。
大家想着,这下可好了,安桀连课间时间都掌控了,她渴望掌控一切的变态愿望终于实现了。
从此以后,你可以看到,就连课间时分,4班——安桀所在的班级,安静得连心跳声都听得到,而独独有一个目光犀利、表情严肃的女生,坐在讲台上掌控一切,享受着这种膨胀感。这不久就获得了领导的表扬,成为各个班级竞相模仿乃至超越的对象。
“装逼!”教室的后方不知是谁啐了一句,全班陡然间哄堂大笑。安桀仍保持着写作业时低头的姿势,然而她抬起了坚定而锐利的目光,直勾勾地扫视着在座的每一个的脸时,大家瞬时间就缄口不言,仿佛刚才的笑声、刚才的闹剧,只是所有人的幻觉。
她敛去了眼光,继续埋头写作业。然而没过多久,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装逼!”
“装逼!”
有男生的声音,也有女生的声音,本来安静的教室,慢慢变得哗然。光听这声音,她就知道是谁。她顿时有些气愤,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权威受到了挑战。
她猛地站起身来,右手“砰!”得一声砸在了讲台上。“是谁!”她面无表情地吼道,像一个法官审判时在最高处敲着小锤、口里喊着“肃静”一样。
没人回答她的问题,但她心里有数,她突然觉得有点委屈。于是她让所有人写纸条举报,令小组长起来收。
底下立马有人发出不屑一顾的嗤笑声,她目光射向那个人——苏晨,心里有些难过,却没表现出来,而是给了他一记眼刀子,吓得人立马不敢再做多余的表情,然而这也不能抵挡另外一些人对她的不满。
她补充道:“不举报的人,知而不报的人,我就当说‘装逼’的那个人是你了,按照班规处罚!”
底下瞬时安静了,没人会跟自己过不去,尽管不情愿。她满意地看着这一切,也不管是否有人为了自己不受牵连而胡乱写个人名。
总归是坐在后面捣乱的那群差生,有些人想。然而,实际上并不止后面,中间,左方,右方,甚至前方都有,安桀仿佛四面楚歌。
当大家写好,她开始发号施令了:“好!小组长收起来!”
然而,她却一张都没打开看就当着全班面撕了那些纸条,自认为很帅地甩了句“不用看我也知道是谁,但这个人我给你个机会!”
她用自己扭曲的心理和极端的利剑刺穿了这些学生相互之间的信任,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只能硬着头皮昧著良心胡诌着人名,大家战战兢兢地担忧着自己会不会被揭发,即使有的什么都没做过。
这事儿后来被班主任知道了,她把安桀叫到了办公室,说:“你怎么能这样?!”刘老师的目光中带着失望、质疑和某种其他的情愫,“我最不喜欢那些打小报告的人了,你这样跟打小报告有什么区别?”
安桀看着刘老师的目光,突然觉得很恐慌,她担心自己在老师心目中的形象就此减分,担心老师不再爱她,担心老师讨厌她。老师怎么能用这种眼光看她呢?她开始恨自己、埋怨自己,不该这么愚蠢。
刘老师表情一阵和缓,又换上了亲切的面孔,循循善诱道:“以后不要这样了,你这是在伤害同学间的信任和感情,恶化你和同学间的关系。”
她没有彻底明白班主任的用意和话中的含义,她只知道,这样会被老师讨厌的,她不能再这么做了,她不停地道歉,保证以后绝不会这么做了。
为了公平起见,班主任让她中午不许回家,留在教室抄班规,小惩大诫。这下替全班出了口恶气。只是安桀觉得很没面子,但是刘老师的话她绝不会违抗,她也不会去考虑,刘老师这么做实际上是为她好,她还太小,什么都还不懂,她只有14岁。
相比于其他人因为做错了一道数学题而罚抄百遍的数学符号、和因听写或作业的错误而罚抄正确答案或英语课文几十几百遍,抄10遍班规简直不足为道,她心里喜滋滋地想,刘老师果然是爱我的。
中午早早地抄完一整本厚的班规,她去小卖部买午饭间,有幸看到男男女女在校园的角落里围殴一个小女孩的壮观景象。围殴某个人一般发生在校外的不远处,也有约定在某个地方,双方带上自己的人马打群架的。发生在校园里,通常也就是这些僻静的角落和阴暗的厕所里。
安桀不经意间撞见了,她不想管闲事。小树林里围了大概十几个人,都是群痞里痞气的小混混,男方什么鸡冠头、飞机头、爆炸头、紧贴脑袋长刘海的非主流头都有,女生披肩散发的、直的卷的、头发各种颜色的、各式刘海的发型都有,穿着基本上都时髦而俗气。他们发了狠似的对那女生拳打脚踢,口中污言秽语,各个都面目狰狞。
“操你妈!臭不要脸的婊子!跟你妈一样贱!”一个声音尖利的女生恨恨地说道。
“贱货,你缺男人是吧,等会儿老子就让几个男的上你,把你捅穿!”另一个长相甜美乖巧的女生说道。
“不许你说我妈!”地上那个女生气息微弱地挣扎着喊道,可惜没几个人听清,也没人理她。她在地上蜷缩起身体,看不清脸,深绿色的厚重衣物包裹着她,像团粽子,任人捏扁搓圆,样子着实可怜。
安桀一向冷漠自私,却不知为何会觉得有点看不下去,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就喊出了“李主任!我刚刚就在这里丢的!”
李主任是学校的年级主任,是个铁面公鸡,对待记了过的学生,一向严厉,处罚更重,叫家长的、劝退的、被体罚的都有,又是个练过的男老师,在学生中还是有些威慑力的。
众人一听这个名字,虽然有些怀疑消息的真假性,但想到那个可怕的老师,又看看地上已经教训得差不多的女生,觉得该收手了,于是不一会儿就都一溜烟跑了,有几个心思缜密的,走之前不忘恶狠狠地警告地上的女生:“你要是敢说是我们,下次打得你更惨,让几个男人搞死你!骚货!”
安桀躲在暗处,等人都走远了,她走过去一瞧,蹲下身子,拨开女生凌乱的、脏兮兮的头发,发现竟然是唐梦甜!
那些人打架也确实有够心机的,从不打脸,天冷穿得厚,有什么伤痕,如果不告诉别人,自然就掩盖过去了。
很难想想地上这个狼狈的女生竟然是唐梦甜,印象中她似乎和很多小混混关系都很好,是个交际花,到哪儿都听到有人喊“哟?梦甜,来,亲哥哥一口”,或是几步远的地方就有小混混轻佻地喊“唐梦甜!”,时不时对她吹口哨,她有时跟人打情骂俏,娇笑着回过去“要死!”声音拉得老长,好不撩人。
这样的人永远都像个人群中的闪光点,光彩夺目,虽然不一定是好的,但安桀也不会把她和地上狼狈的女孩子联系在一起。
“哼!被你看到了,真丢脸!算我倒霉!”唐梦甜倔强地别过脸去,却连动的力气都没有。
安桀有点不知所措,但也知道不能放任她不管,谁知道那群人是否还会回来。于是她打算把唐梦甜背回教室,找章柯她们来善后。
唐梦甜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手指用仅剩的力气拽住了安桀的袖子,有气无力地说道:“不许你告诉她们。”然后就昏了过去。
安桀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背起她,从学校的校门出去,大概只有她知道这个地方,艰难地把背上的唐梦甜驮到了校外一家小诊所,这时候学校医务室没开,只能这样了。
安桀付了医药费,留下唐梦甜躺在这儿休养,留了张字条,说帮她请了假,便独自回到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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