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记少年陈繁荣 理科生的文艺范
高中三年,波澜不惊地就要走过了。
高考最后一科考试结束,走出考场的梅眉把手里的几张草稿纸撕到粉碎,高高抛将出去,踩着遍地的碎纸屑,梅眉与同考场的两个同学一起往宿舍来,还有些杂物要收拾好带走,自此他们的高中生活终结。
陈繁荣似乎是候在宿舍楼下,远远地看见梅眉就返身跑了过来,跟同行的两个同学道别后,拽了梅眉直奔回教学楼,回到他们的教室里来。
被压抑三年的青春激情得以渲泄的第一现场自然是在教室了:没有老师和学生的教室空空荡荡,碎纸屑洒满一地,桌椅东倒西歪,黑板上是各色笔迹的涂鸦,还被画上一哭一笑的两只大脸猫,正对着后面板报上,高考倒计时的字样却依然醒目 。陈繁荣满心黯然,梅眉也不觉神伤。两个人各自扶正了自己的桌子,拖出自己的椅子端正坐下来,
“我们的高中生活结束了,
“走出考场的时候我也以为我会神采飞扬起来,因为这三年确实又压抑又紧张,天不亮就得起床,作业堆得比自己还高,每天睡不够八小时,吃饭得看着手表计算时间,睁天眼是大考,闭上眼要小考,老师每天尖刻训话不绝于耳,还天天跟我们玩高考倒计时。那时候,撑不住的时候真盼着高考快结束。现在高考真的结束了,我们的高中生活也真的结束了,可是,梅眉,你现在感觉轻松吗,你真的高兴了吗?”
梅眉不愿意陈繁荣陷入这种伤感中,拉起她要往外走,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们也一样啊,你要在这里做永远的高中生,是要成仙还是成精啊?再说了,我们要总不毕业,家长不愿意,老师不愿意,还有我们那后一茬的学生更不愿意吧。别发这无谓的伤感了,快起来,跟我去宿舍收拾东西吧。”
陈繁荣扶着梅眉站上桌子,掂脚抬手把墙上的鲁迅画像拽了下来,连灰尘都没掸就卷起来,看梅眉一脸诧 ,她也笑起来“你要哪个,我帮你拿。”
“我妈把我拿回去的书全卖给废品收购站了,这旧的画像,还不知道她会做什么用,算了,不糟踏这些先贤了。”
“我拿了也就相当于是你拿了,一样的,哎呀,我还得去拿一件东西呢!”
扯过梅眉转到理化实验室来,当着梅眉的面,找了根树棍,从窗户里伸进去把门锁捅开,径直走到一张实验台前,从桌斗里掏出两个笔记本来。梅眉眼睛都直了,相识这些年,哪里看得出她陈繁荣还有脸皮做这样的事情哦。陈繁荣转头冲梅眉又笑起来,也不解释,扯过梅眉三步两步蹿出来,锁上门,神情自若往操场走来。
“这是什么,怎么会在这里?”
“我随记的本子,之前一直在教室,前几天不是清理教室吗,放回家里被我爸看见要被唠叨的,就在这里寄放几天呗。”陈繁荣继续轻描淡写“不用奇怪,我毕竟在这个学校生活了十多年,犄角旮旯我都熟悉,两个活人可能藏不住,藏两个本子真的是小菜。”
“这些年没见你露过这贼样呢,伪装挺像那么回事哦。”
“要不我再给你透个秘密,关于你的,还可以佐证我刚才说的那句话。
“老张给你点了鸳鸯谱。”
“什么意思?“一句话出,梅眉有点吃惊
“老张的工作笔记本里记着你和***的名字,还注明是地下恋。”
听到陈繁荣口里冒出的名字,梅眉当即花容失色,“他怎么会知道的,你又怎么知道的?”
繁荣看看身边的同学都行色匆匆,并没有人注意到她们的谈话,才自得笑起来,“你都没跟我说过一个字哦,你以为你们很高明啊,跟地下党接头般的约会,老张就记在那个本子上,只是高考临近,他不想点破而已。”
梅眉的脸忽然就火辣辣的烧起来,“他怎么会跟你说?”
“怎么可能食他跟我说的嘛,他的办公桌不是跟我爸办公桌对面吗,那个本子就放在他桌面上的杂物篮里,你们都不留心,可是我无意翻开过。其实我很久都不翻那个破本子啦,高考前你们放假,我在办公室里藏过一会儿,然后就看见你和那个谁的事迹了。”
“你的保密工作做的是很到位啊,我一点风都收不到。可是就算你们俩是ICA,老张他们就肯定是KGB的头目吧。你们在他们眼皮底下玩地下恋,找死差不多!你知道我对你这件事的评论不,四个字,晚---节---不---保!!”说完还斜乜了梅眉一眼“你现在相信我对这个学校的熟悉程度吧。”
最后一个学期才开始的地下恋,原以为会是自己永久的秘密,却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被好朋友揭穿,羞恼之下,梅眉丢开陈繁荣一径跑远了。
半小时后,两个人坐在操场空旷的大看台上,等待她们在这个学校的最后的晚餐。梅眉随手打开了陈繁荣的随记,本子里写满的是她娟秀的小楷
趣记趣人趣事
吃饭的节奏: 高中生活的紧张好象不只学习气氛,还体现在吃饭上。
下课铃30秒,最后一节课,只要老师不拖堂,铃声甫落耳,落在教室里的可能只有两三个人,其中还会有一个见惯不怪因而满脸淡定甚或漠然的老师,速度快的可能已经跑到一楼了。从教室到饭堂的这段路,大家都跑得比兔子快,比豹子敏捷。
曾亲眼目睹,娇小玲珑的***,夹在向饭堂狂奔的大军里,转身弯腰,从地上捞起一只鞋子——她的鞋子掉了一只哦!可是她并不检视鞋子,也不穿上鞋子,而是拎着鞋子单脚跳步向前,如在无人之境,周围人个个愕然,可她说非如此则不能吃上热的饭菜,非如此不能在老师规定的时间里吃饱饭。
为之叫绝吧。
不得不记的新生方团圆:
“我叫方团圆---方团圆的方,方团圆的团,方团圆的圆。”方团圆站在老师身边,这样煞有介事地介绍自己,我不得不记住他。
虽然他那样的苍白,那样的瘦弱,但就是他给我们所有的同学带来了欢笑和快乐。但他自己却早早地失去了健康----他罹患重疾,父母带他四处求医的路上跟我们成了同学。对他的记忆除却第一天的自我介绍的那会儿,剩下的就只有点名册上的名字和成绩单了----他能跟我们一样上课的时间实在太少。老师曾带我们到他的病房去看过他:他套着破旧且宽大的病号服,半坐着或躺在那堆白的耀眼的被褥里,光光的脑袋,稍显疲倦的眼神,两颊上各有一团我们都没有的酡红,口唇却紫暗,我妈后来跟我说这是心肺功能都不好的表现。病房给人的感觉很怪异,而他却在这里日复一日,等待生命终结。我们围在他的病床边,他的眼神落到我们的身上时就会笑,如同他第一次站在我们讲台上时的笑容,笑着笑着有时候眉头也皱起来,一侧的唇角也跟着往上扯,这个样子是他被疼痛袭击的时候,却总不见他落泪……他就大我两岁,跟班里大多数同学的年龄相仿,如此鲜活的年龄,却被死神无情落咒。
他最后都没有跟我们告别,是他爸爸戴着黑臂纱来教室收走了他的桌椅,收走了他跟我们同学的一点痕迹。
方团圆,你让我知道了死神的残忍和无情,你会一直留在我记忆里。
外号的因由:
我前后座是两个男生,品相不俗,却都有个不大雅致的外号,前座呼阿土,后座唤道士,除了老师点名,同学们好像都不记得他们的大名了。我一直想不明白这外号的由来。一日,看阿土心情亮丽到捧本书摇头晃脑地哼起了儿歌,忍不住跟他搭讪,“你为什么被叫阿土?”
我这问题好像点着了他的火种,他丢下书,回过一脸的愤懑给我
“都是你们叫起来的,我哪里知道为什么?我没吃过土,穿得跟你们一样,名字里也没有土,你看我哪里挂着跟土相关的像了吗?”
我回报给他一脸的惶然加疑惑,还有不掩饰的嘲笑,他更大火了
“道士!道士!”
后座幽幽地应了一句
“你看他叫道士,他是长得象道士?还是穿得像道士?道士,你为什么被叫道士,你说给陈大小姐听听。”
“要是知道为什么,我就应该是和尚了。”
“这又是为什么呢?我越发的听不明白了。”我前后看看,真后悔打开这个话题了
“你这么聪明都不知道,我们就更加不知道了!”
他们俩一样的话来回答我。
罢了,感觉不是地球人的问题了。
老师绷不住的时候:
家长和老师,对求学期的我们有着无与伦比的震慑力。试想想,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面对两个正襟危坐、不苟言笑且神情肃然的两个大人时,心里的那份恐慌吧。进入高中,班主任惯用杀手锏直接进化成请家长了:衣冠不整请家长来,迟到早退请你家长来,吵架斗嘴请你家长来,学习松懈请你家长来,……事无大小,还有老师心情不美丽的时候也可能请家长。
老师训家长比训学生的时候还严肃,也一样不留情面。我见过站在我爸面前憋着气一声不能吭还堆着笑意的家长,转过身脸就黑,要气咻咻地找熊孩子撒气去的。总之,家长被请过来后肯定不会有好事。老师冷了脸布置任务“***,请你家长来学校”时,班上的温度可能降到冰点,全体同学闻言自律,更加小心。请家长这几个字如同孙大圣的紧箍咒,听到则意味了头疼和麻烦。但凡有个不知死活的,在要求请家长的前奏里,还跟老师死扛较劲的,下场则更凄惨。也有那么个心与比干多一窍,善察言观色,又识时务的,把老师逗乐后偶能化险为夷的。我记得老师有一次就没有绷住。
那日上午最后一节课是班主任的。班主任姓张,被我们背后呼作“老黑”,不是他生得有多黑,而是因其脾气暴,性格严,不留情面似包黑子而得老黑之名。很少有学生敢在他课堂上造次。
老黑讲完课,留下课堂作业后踱出教室,有心人瞄着他的身影下楼去了,眼神丢过,就有明白人开始小动作了。左顾右盼的来了,东倒西歪的来了,丢小纸条传情的来了,更有离谱的,出现了吃花生的:清脆的破壳声和花生的油脂香在教室里弥散开,诱惑着我们饥饿的胃和疲劳的大脑。我的思想刚从作业本上转过来,就听得冷森森的声音在教室后面响起来
“站起来!”
教室里立马鸦雀无声了,吃花生的声音跟被武林高手点中哑穴一般,没有人敢回头张望,稀拉的几个人迟疑着抬起屁股。
“站好了!站直了!”六个字呼喝过,老黑就已经从前门进来了,一一点过半站起来的几个 “你们几个,哼,等着吧!”
几个站直的身影的头耷拉下来,几个没来得及搞小动作的暗自庆幸。
“吃花生的!”老黑的眼神牢牢锁住教室后侧的一个目标,一个瘦高的身影不积极的拔高
“花生吃的挺香,可是吃花生不能让人缩短啊,你打算以后就这身高上课吗?”
“报告老师,我已经站好站直了”
老黑抿着嘴,一语不发
“老师,我刚刚困了,但是更饿,早餐时间背书看错了时间,就只吃了一个干馒头,
吃花生的言词相当流利,听不出一点恐慌和愧疚。老黑依旧面无表情,抿着嘴站在原地
”我吃两颗花生填肚子,也可以帮同学们提神的”
我瞥见梅眉伸手捂嘴,也听见教室里压抑的吃吃的低低的笑
“哦,原来是这样啊,你还挺有公德的啊!我是误会你了,既如此,我跟你家长道歉,请你……”
老黑的话才说到这一截,被吃花生的快速打断
“老师,我错了,而且错得很历害,你原谅我这一次哦,不要叫我爸爸来吧!求你啦!”
吃花生的早没了刚才侃侃而谈的从容,一脸的急切和惶恐,而且在满堂哄笑里还是一脸的苦恼,他笑不出来了
老黑在我们的笑声里,看着紧张到不行的吃花生的少年,少有的咧开嘴笑出声来,一语未发,收起教案扬长而去。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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