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深浅入时无 菩萨蛮
黄凯这时候还是梅家的新女婿,按礼俗,他送了礼品去梅家叔叔家,梅家叔叔们必须盛情设宴,款待黄凯跟梅眉的,而且一家要请一次。黄凯到梅眉家的当天,午饭是梅妈的招待,又有梅眉这个孕妇挡着,梅家的本家亲戚都有所约制。丈母娘疼女婿这句话不是假传的,黄凯跟吃家常饭一样,轻松吃过丈母娘的饭,午间小睡的时候心里还暗暗得意。
可是晚上的饭局就大不一样了。
晚上按梅家长幼次序,是二叔家招待。二叔平时挺随和的,二婶也算是明事理的长辈;大舅子梅明本要跟黄凯一起去吃饭,他朋友家里有事,临时把梅明给叫走了;梅眉肯定是不过去的,梅爸也不需要去,所以二叔家的宴席,黄凯是单刀赴会。
二叔家的阵势是摆开的。黄凯到的时候,桌上就主宾席是空着的,二婶不容分说,把黄凯塞到那椅子上。梅家的老兄弟,除开梅爸,其他三个都在。也不知是谁的主意,满桌的男客,二婶只管厨房里的事情,二叔家的大儿子梅谦作主陪,负责斟酒劝菜。梅谦把席上几个客人一一介绍:村长和村支书各一个、二婶的娘家兄弟两个,梅谦媳妇的娘家兄弟两个,这些可都是酒席上重量级的人物!黄凯听完觉得头皮都麻了,又想不出撤退或搬救兵的辙,只有硬了头皮端起酒杯,但他还没有游刃有余、轻松对付这种场面的修为。一开席,第一杯酒喝下去,就只有任人摆布的份了。一顿饭吃下来,二叔的儿子满脸笑意地把黄凯送了回来,梅眉接着,还没撑到床边,就稀里哗啦吐了一地。
梅妈为此相当不悦,但她没怪梅家二叔,而说黄凯不懂省度,恋酒贪杯。黄凯当晚折腾了大半夜,一会儿吐,吐完要喝水漱口,要擦脸擦嘴,梅眉衣不解带侍候着他。到五更天的时候黄凯沉沉睡去。梅妈一早看见肿着眼袋,黑着眼圈的梅眉在房间收拾, 相当不悦,但她没怪梅家二叔,而说黄凯不懂省度,恋酒贪杯。送进一碗鸡蛋汤过来,嘀咕说道,“知道自己不能喝酒就不要这样逞强了。难得回来一次,花架子没搭出来,酒桌上又被你那几个叔叔嘲笑,哎,”
“妈,是我们自己大意了的。二叔他们是蓄意的,我订亲的时候黄凯来,他们就要灌他,只是当时我们工作忙,只在我们家吃了顿饭就回去了。我是梅家的大姑娘,黄凯不被他们灌一次,他们不会罢休的。也好啊,二叔家梅青不也要嫁了吗,你让哥跟爸准备着,他家姑爷上门来,这个下马威就在咱家搞,咱们还不用请村长跟大舅呢!”
“我是心疼你,我自己的姑娘,日子清苦不说,怀着孩子还得侍候他。”
“不是的,妈,黄凯平时烟酒不沾,对我怎么样你也看到的。家里习俗是这样,他总不能在酒桌上撂杯子走人吧,还不是为了给咱们家挣脸吗?”
“哎 ……你三叔刚打发人来,叫你们过去吃早饭呢。”
“没事,跟三叔四叔家说一样的话吧,黄凯还没有醒酒,我也吃不了这样的早饭,下午就要回去了,中午饭在家里吃,等回来拜年的时候,一定把这次没吃到的饭补回来。”
梅眉说完自己忍不住笑起来,梅妈也笑了起来,爱怜地看着眼前这个,已为人妇的大闺女,又叹口气低头走了出来。
黄凯醒来的时候还是头晕脑胀,胃也难受,强打起精神喝了两口汤后,跟梅眉一起,向梅家人辞行。梅明把他们装满农家菜的行李袋先一步送往车站了,梅妈跟着他们俩走了一路,也唠叨了一路,
“黄凯,不是我自私啊,梅眉出嫁前,我就跟拜托你照顾她,不要让她受苦。可是你现在看看,她还怀着孩子呢,上面照顾老的我也不讲了,回来辞年的两天时间,还是她在照顾你。虽说梅眉是跟着我们在农村长大,我跟她爸也从没让她干过农活,出嫁前也是丰衣足食过的。你们现在成家了,马上孩子都出生了,说句不该说的,也要为孩子多点打算,尤其在金钱上,吃穿住行,哪一件不要等钱花呢。”
黄凯强扯起嘴角的笑着应付一句,“妈,我知道呢。”
“你的老婆就是你的脸面,下次回家来的时候,给梅眉穿件我们没见过的衣服,她什么时候都是我家女儿,如果你没有钱打扮她,提前跟我说,我给她买件新的钱还能挤出来。”
本一直低头看脚尖的黄凯,闻此言脸腾地烧起来,转脸看身边的梅眉,眼神陡地冷峻下来,却不敢发作,只有耷拉着脑袋,继续沉默往前走。梅眉已经来不及阻止梅妈说话,心里暗自叫苦,反手拽住梅妈,“妈,车站就到了,哥在车站,家里没人呢,你先回去吧。”
梅妈酝醇了一路的话也说出口了,也不计较黄凯如何反应,梅眉让她回去,她叮嘱梅眉两句,也就转了身往回了。梅眉再转身,黄凯完全没有停留,径直一个人往前走着。梅眉心里也不舒服:一为梅妈好心办的坏事,一为黄凯摆出这气恼的样子给自己看。她还不想哥哥梅明看见他俩怄气的样子,快步追上黄凯并肩同行到了车站。
黄凯到了车上还是一言不发,梅眉小心地解释了一句,“我没有和我妈说任何事,也没在她面前说过年没买衣服的话。她唠叨惯了,你不要往心里去吧。”
黄凯头抵在前座的椅背上,既不抬头更不抬眼,瓮声瓮气地回答,“原本就是我家穷,我也穷,你妈又没说错。我没事,也不会责怪你妈,你放心吧。”
梅眉听着他话里的疏离,更看着两个人身影的疏离,一股寒凉意从后脊梁升腾而起,竟是穿再多的衣服都挡不住的了。
下车拎行李袋的时候,黄凯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居然嘟囔了一句,“什么金贵的东西,装这么多,当我吃不饱饭啊?”
一句话把梅眉心里憋着的火给点着了,也不顾路上的行人,直接一脚踢到行李袋上,也一句话抛过来,“这可是有意思的话了!真嫌弃啊,就扔了吧。”顾自一个人回家来。
黄凯倒没把行李袋扔下,拎着,跟在梅眉身后回了家,默默归置好。梅眉换了鞋就坐在沙发上,把一本育儿杂志翻得噼哩叭拉的响,黄凯看她完全不想理睬自己,叹口气,终于还是跟梅眉主动说话了,“我不是存心要气你的。”
梅眉冷哼一声算反应。
“可是我心里也确实不舒服,并不只因为你妈的话,日子过成这样,我心里憋屈。”
“日子过得好不好,有必要听别人评论吗?我有跟你抱怨过什么没有?”
“我知道你体谅我,也很感谢你的体谅。但是,梅眉,我自己不允许日子这样过,我还这么年轻,孩子还没生,日子就过得紧巴巴的,我不会服气的。”
梅眉不意然,黄凯会在这个时候跟自己坦露心迹,心里放松些,但脸还是绷着,
“我父母那边的事情,你有意见跟我说,我不想你的家人来编排他们。我妈报销的医药费也没有多少……总之你让我处理就好,你也放心,我不会等着你把这些钱省下来,我也一定能把这些钱赚回来。”黄凯说到这里,梅眉心里已经有些暖意,展颜要鼓励自己男人两句, “我再怎么不济,也不能让你妈看不起我,不能让你家叔叔摆着我玩。”
这句话如同一瓢冷水泼下,梅眉整个人又凉了:果然黄凯生的还是她和她家人的气----他孝敬他父母是必须的,梅眉你嫁给我就是我家的人,你家父母不许管我家事,更不能说我家里人的不是!
黄凯可能是粗糙的,只顾自己一吐心事,完全没想过梅眉听过后的感受,看梅眉还呆坐着完全不反应,更没有耐心了,
“时间还早,我得上我妈那里看看,你要不要一起去?”
两天的折腾兼之妊娠反应,梅眉确实是累了,黄凯的话更让她黯然,所以以摇头作答,不挪窝。黄凯见状更不勉强,
“我不在这边烧饭,等我带饭回来吧。”
拿了沙发上的外套,开门径自离开。梅眉耳听得关门的声音,手里的杂志,“啪”一声摔上茶几,只觉莫名烦躁,无处发泄。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也收拾不出个所以然来。给陈繁荣打了个电话,陈繁荣还在办公室。梅眉把带给她的东西收拾出来,寻了过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