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楂树

      那一棵独自白在月光里的山楂树，你现在还好吗？

        一个平常的黄昏，我遇见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你。那时我还小，你也不高，我不知道你是怎样被从初生的地方挖出，我只看见你带着残断的根，被重新埋在了我家的院子里。

        当埋你的土被踩实，喂你的水渗进了土里，我知道，我终于有了一棵自家的山楂树。从此以后，你的每一次花开我都可以随意观赏，你的每一次成熟我都可以随意采摘。

        从此以后，我日日盼望，时时惦念，不断叮嘱你快些长大，早点开花。我每天在你身前凝望，常常看你身下的土是否干涸，甚至在好多个长夜的梦里，我都听见你的根扎进土里生长，听见它们大口喝水的声音。可醒来时，你却还是那副样子，矮矮瘦瘦，不高半点。

        就这样，你在我家度过了第一个年头。

          等到第二年春天，天色刚暖，我竟突然发现你变粗了，也变高了，枝头缀着密密的芽苞。我努力吃饭、努力生长了一年，却被你无声地落下了一大截。

        我跑到她面前，开心的告诉她：你快看！那棵山楂树发了好多的芽，今年它会开好多的花，今年，我会有好多山楂可以吃，是吗？

      她笑着看着我，摸着我的头没有说一句话，却用同样的目光看向了你。

        我知道，她在等我长大，也在等你成熟。

        终于，你在南风里开了一树花。好多个夜晚，我等月亮升起，借着月光看你开白的花缀满枝头，等你花落后结出青青的果。

          从春等到秋，终于等到满树红。我嚷了很多次，让她把山楂摘给我，可她总是笑着摸摸我的头，轻声的说着：再等等，等山楂熟透了就摘给你。

      秋深时，她摘下了你枝头熟透的红，和我一起尝了你结的第一次果：又大又面，一点都不酸。她高兴的笑着、念叨着说，就知道你结的果好吃，就知道你不会让她失望。

        她说，等明年，你会结更多的果；以后的每一年，你都会长大，丰收也更多。

      可来年春天，还未及开花，你就被锯断。我在她身前，看着那柄锯咬紧你的身体，看着你的枝干倒下，没说一句话。

        你走了，把根留在了院子里；她也走了，把我留在了院子里。

        好多年过去了，我早已独自长大，只是我常常想起你。这些年，你留在院子里的根，是否也在一刻不停的生长，你倒下的枝干是否还能重新繁茂，再开一树花，再结一树果呢？

        我相信，这些年，你一定在另一个世界，替我长大，替我成熟，替我在漫长孤寂的岁月里，看护着她的微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