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渡口。
一弯新月,钩住一棵枯树的枝头。渡口杆顶上,灯笼里的烛光,随江风萤萤的闪烁,明明灭灭。
一个书生,形影相吊的伫立在这寒寂的渡口。
视线迎着逝去的江流,逆水而上,苍茫远去,像在等待。
不远处的村落,幽幽的,飘来打更的棒语。
“已经四更天了。船~怎么还没来?”
一缕忧思,紧锁眉头。书生的叹息,融不进如墨的夜色,化不开的忧。
终于,江水上荡漾起一丝船影。
一只乌篷小船,桨声如弹拨一首弦音,渐渐清明。
书生的叹息止住了,渐渐慵懒的目光,迎着船,慢慢靠岸。
一席蓑衣的船夫,对着书生深深弓下腰来。脸上满是血迹,在凄清的月光下,红得刺眼。
:“少主!老奴来晚了!”
:“你~ 脸上的血!~是?”
少主难掩脸上的惊愕。
船夫忙将少主迎上船来。伺少主蓬中安坐。脸上悉悉索索盈满了泪。沾着泪的话语颤抖在瑟瑟江风之中。
:“咱们暮月山庄所有人~ 已经~”
:“已经怎么~?”少主急急追问,面色渐渐凝重如夜色。
:“大仇家于破海。勾结朝廷突袭了山庄,将山庄所有人连夜抄斩。只剩我一个,拼死才逃了出来。来接应少主。”船夫忙用还算干净的手拭泪。
:“怎么会这样~“老奴的脸在少主的视野里模糊了。少主眼中带泪,泪光在月光下,莹莹。
:“那么~ 我们还能去哪?你要带我去哪?”少主喃喃的问,从袖口中抽出一把折扇,于手心中反转,借此平复着起伏的思绪。
船夫并未急于将船驶离。脸上的泪痕转眼消失。幽幽的目光,俯视着眼前这位若有所思的少主。
:“老奴要带您去个~ 有去无回的地方~”
说着,蓑衣底下露出一把寒光~
花灯,于府。
朱红大门,在船夫模糊的视野里清晰起来。
步入大门,船夫随于家下人的一路碎步,迈进于府深处。
大大的于府,结彩的花灯。映亮了天上的新月。斑斓了船夫的脸。
大大小小的亭台楼阁,熙熙攘攘。满满举杯欲醉的客人,一张张模糊的脸,似笑非笑。
步入正堂内,数盏金丝烛灯下,是一盘未完的棋局。举子的手,悬在盘上,久久未决。
“老爷!您等的客人到了!”下人壮着胆子,打断于破海的思绪。
于破海并未从棋局中抬起头来。只是淡淡的问。不加半点色彩。
:“那个人,送走了?”
船夫点了点头。
于破海终将黑子落下。从棋局中抬起头。看了眼船夫。嘴角弯出满意的弧度。目光却依旧浑浊,难辨笑怒。
:"你下去吧!今后就跟着我。比跟着你的旧主子,安全。”
船夫默默点点头。又跟着下人,退出正堂。
门在被侍从推闭的一霎那。船夫的背后又传来于破海的嗓音。
:“让丫鬟芙蓉告诉小姐,我的养女。:她可以彻底死心了,可以安心入宫了。”
于府, 偏僻的西厢房
房门紧闭,幽幽的琴声从亮着的轩窗吹来,飘在小院里,如对月涕泣。
丫鬟芙蓉手握一缕纸签,步入房门。
房内,一盏金烛下,绷紧的琴弦,沾着泪。
拨弦的手,已无力,颤颤。
:“芙蓉!你出去吧。我什么也不吃。”小姐低语,语气绝决。
:“小姐,我不是来送饭的。有人要我把这个给小姐。”
芙蓉走近,将纸签递上。
一滴清泪,斑驳了纸上俊秀的字迹。
:“芙蓉!去告诉我爹:我明天出门,买些绸缎,准备入宫。”
次夜三更,于府
正堂里,棋盘歪斜,棋子散落一地,满满。一起凌乱的,还有于破海不肯停歇的渡步,来来回回。如遇火的野兽。
一个下人钻了进来。
:“小姐还没找到吗?她不是说中午前就回来的吗?朝廷的轿子明天可就来接了!这可是欺君啊!”于破海已话不择人。
:“昨晚的客人,也不见了!老爷!”下人看着老爷满眼的火光,两股战战。
:“客人!那个~ 船夫 ~”下人的这句话,让于破海的步子停了下来。
:“难道~”闭目,凝神。
:“快!去搜小姐的房间!”于破海再次睁开的瞳仁,野火燎原。
一个下人,战战兢兢的将那张带着泪痕的纸签,哆哆嗦嗦的递到于破海手里。
于破海看后,一屁坐到了地上。死灰的脸上,昏暗的瞳仁里,只剩燎原大火后的一片枯黄。
那张纸签上,是俊秀的一字字。
“月上残枝,持手与共。”
自此
传说中的无影扇和换脸术从此绝迹江湖,慢慢被世人遗忘。
慢慢被世人遗忘的,还有曾经风光无限的暮月山庄和江南于府。
同时慢慢被世人称道的。
是江南月上码头边的月上饭馆,饭菜色香味俱佳,名冠江南。
开店的夫妻二人更是恩恩爱爱,乐善好施。
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夫妻二人的来历和过去,唯一知道的是。
月上码头在不久之前只是个小小的渡口。渡口旁那棵快要枯死的树,
如今早已花香,果香,满枝头。
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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