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臻知夏
图 /网络(侵删)

天还没亮,楼底下的人声车声混着嘈杂一同将它们往周边扩散。
明朗不用闹钟,已然醒了。开灯,洗漱,毛巾擦试着脸,冰冷的体感瞬间消除了那股困倦。
喝杯温水而后走进卧室,拉开椅子坐下,这张咖色木椅的一条腿已松散,距离最近一次的维修它也顽强地坚持了一段时间。
背单词,开始吧。他对自己说。
每天必须做的一件事,到现在也坚持了很多年,他的语感越来越好,对英语已不再像以往那么排斥了。
想要将一件事做好,便要喜欢它,将它融为自己的必须。他说。
明朗对着新闻跟读,目光有时与桌前的镜子相遇,他露出了笑容。
他的音质很好,洪亮清澈,他在发出一串串单词组合而成的语句时,是满足的。简陋的小居室,由于周边房屋的构建显得光线暗淡,但他喜欢这里。
在此之前,与同学共处时,他早起而读的习惯因着环境的限制而改变,经常偷偷地在有路灯的石块下背诵,直到某一天,他以为是宝地的一角还是被人发现了。
“你在这做什么?”微弱的灯光下,来人提着手电筒看向那抹背影。
“吹风。”明朗用他那张好看的脸转而朝着发声的人揶揄地表示。
“吹啥子的风,现在几点?快回去睡觉。”语调在说话中显得有几分急躁。
有了第一次的夜查发觉,便有了以后的接二连三,好像在此之后的频率都是在首次的铺垫之下展开。
来人将那束光正对着明朗后,看清了他的面容,“又是你,穿太少了,别着凉了,回宿舍。”大盖帽下,温和的语气不似同一个人。
见明朗未动,来人又走近了几步自喃自话,“你啊,被我发现多少次了?”
“说明我们有缘。”明朗依旧带笑地回应,伸了伸酸胀的胳膊,好似要将那股疲倦一股脑地从伸展中释放。
"这小子,挺会说。回吧。”
“嗯。”明朗起身,壮实的个头犹显突出。
“经常锻炼吧,小子?”老学究和他唠起了家常。
“对啊,身材是革命的本钱。”他说着内举起手臂使劲地摇摆了两下做着力量的动作。即使着厚外套的他,仍可以感觉得到由内而外强健的体魄。
“很好, 学习与锻炼两手抓。”宽松大衣罩着有着瘦弱的身板,老学究不时地吸着鼻。
“您着凉了?”明朗恢复了常态问道。
“没事,老毛病。”对方不以为意。
他们一左一右往前走着、聊着,通往明朗的宿舍楼往前行至尽头,说话的工夫才发现身边的老学究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老师,您也回去休息吧。”
说完,他将双手抱胸,头整个地往下缩。
似乎只有这样,他才感到不那么冷。
晚风吹过,带着寒意,混着露水置青草的味道充斥着鼻间。
明朗有些焦虑,出来的时间浪费了一些,他懊悔于该寻个更隐蔽的地方才不会被发现。但心里不免生出使对方受累的感觉。
想待其先行离开,他则继续呆会,对于未达目标睡不踏实的人来说,总是矛盾的。
“小子,还是多说两句,不要太累了自己。这样压缩时间学习,我不提倡。该休息就该休息。”
明朗的目光从别处收回,看向了眼前说话的中年男人,他的眼睛很亮,在昏黄的光线下显露得半是不解半是吃惊的意味。
听对方的语气,他似乎猜到了年轻人的心思。
“如果你爸妈知道了,该心疼了。”
听者的脊背僵直,原有容光的笑脸仿佛被层凝霜铺上,开始变得惨白。
胃开始不适,从一点点的痛感到扩散的生疼。
嘻笑的声音远离,代之暗哑的发声,明朗背对宿舍楼好一会儿,仿佛被带入进了幽远的地方,话未出,他就感觉有股热热的东西从眼眶中滑落。
暗淡的光很好地掩饰了明朗的情绪,连同他快要“忘记”的孤儿身份。
“哦,爸妈是该心疼了。”
明朗不知是说给谁听?
路灯下的树影在地下显着孤寂的姿态,被风吹置的枝叶发出轻微的动静。
明朗将冻僵了的手向里动了几下,发觉对面的目光还在。
他假装看不到内里包含的东西。
渴望而不得的心痛,在故作轻松的调侃下好使潮涌的心流平抚了一些,但心理暗示仍不起作用,反而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此时,他的目光迎了上去,冲那张国字脸笑了笑,他能感受到对方的真诚和温暖,特别是目光对视时,他从长者的眼中看到了他想像的那种熟悉的亲切感。
虽没有享受过亲情,但不妨碍他依托丰富的内心将它们填补、着色,那些泛着各种与此情感相通的体验,会在某一瞬间将其误认为或许是另外人生的错觉。
“老师,谢谢你。”在灯光余热的氤氲下,望着似乎不真切的身影说着。
“这小子,谢我啥?上去吧,下次别让我发现了哈。”
熟络的亲昵语感,瞬间将距离拉近,那种潮热溢着周身,似乎并不那么冷了,即便风不知疲倦地鼓动着它的尾巴。
老学究作势威严状,目送明朗上楼。
“这孩子,我挺喜欢他的。”打着手电筒,照向远处,光圈束起了一道弧线在某一角落,而后四周又静默了。
明朗将思绪收紧,进入了当下的状态。
从校园到社会,同样的早起,同样的不变习惯,他从后进生到说得一口流利的外语。
他在蜕变。
不管是心智还是行为。
原来他以为失去了给予提供安全感的那些亲人,唯有依靠自己才能改变现有的境运。
现在他依然强调自我作为主观能动性的不可或缺,但对于身边重要他人或重要事物对人产生可塑的影响,对他同样激起了不小的涟漪。
那个拼命朝前忘了时间的明朗,那个对他嘱咐‘爸妈也会心疼’的老学究,总是时时浮于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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