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者

沉默者

第九章

倩倩说着就开始脱衣服，她的那种皮裤两下就脱掉了，然后就是上衣，她的动作异常熟练，我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裸体的女人，她身体微胖，肚子上有些赘肉，但不是很多，乳房耷拉在胸前，扎成一束的头发拖在背后。她面无表情，眼神恍惚，目光从不和我对视，即使不小心碰到，也会在一瞬间闪开。

窗户那边的风灌进来，发出呼呼的声响，窗帘被搅起，使劲的拍在窗沿上，我走过去把那半扇窗子关紧，颇为费力，但最终拉上，倩倩在后面盯着着我，此刻，房子里的视线变的模糊，如同黄昏后即将到来的黑夜，整个世界里也只有我和她。一扇门，一扇窗，就把我们所在的空间隔成了两个世界。

她催促着，我脱掉衣服，然后就开始了，她依旧面无表情，这让我也不敢和她的目光对视，这种目光我很难现在就说清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多年以后，当我从精神病院里走出来时，我看到的和遇见的人大多眼睛里是这个东西，我才突然明白，当初倩倩的经历和他们是如此的相像，他们眼睛里的东西早就什么都没有了，和我老家死去几年的榆树一样，扭曲干枯，毫无生机。

这让我想起我的女朋友，我们每次做的时候，她都双颊发红，气喘如牛，和倩倩此时的面无表情，身体僵硬完全是两个样子，我想这其中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我和我女朋友之间的感情是真的，所以她在床上的表现也是真的，而躺在我面前的这个女人，我除了知道她叫倩倩外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我也刻意隐瞒了我的岁数，我告诉他我今年28岁，其实我也才23岁而已，既然我都骗了她，那么她就有理由来骗我，比如说现在这种事。

倩倩问我，好了没？

我说，还没开始呢。

倩倩说，进来了给我说声。

我说为什么？

倩倩说，这样好配合你。

我还在纳闷的时候，倩倩就开始小声的哼起来，这让我真的非常尴尬，我趴起来，倩倩疑惑的问，好了么？

我从桌子上摸来烟，然后点着说，没心情，先聊会天吧。

倩倩说，那可不行，你这是快餐，如果要聊天，你包夜吧，剩下的时间都是你的。

我说，你刚说包夜多少？

她说四百。

我说可以。

倩倩把衣服穿好，到镜子面前整理了头发，坐到穿上，看到桌子上的零食，问我可以吃么？

我说可以，然后她小心翼翼的撕开零食，坐在离我一米的地方低头吃起来，我突然语塞，不知道该问些什么，随口说了句，你做这个几年了？

她说，没几年，前面开始做的，在福建呆了一年，后来那边查的严，被抓了一次，于是就到这了。

我说没考虑其它工作？

她说，像我们做小姐的，一旦开始做，就出不去了，特别是在本地，万一遇到老客户的，对自己亲戚朋友就不好，所以就得经常换地方。

我说你家里人知不知道你做这个？

她说家里肯定不知道，他们只知道我在外面有安稳工作，而且我每个月都会给家里寄五千块钱，这样他们也放心。

我说，五千块钱？你自己一个月能挣多少？

她说，除开生理期，有二十天是可以接单的，好的话每天能有五百块钱，一个月差不多一万块钱的样子，我自己也不敢给家里多打，怕他们怀疑，所以就只能给五千了，而且我自己花钱也厉害，自己一个月下来也存不着多少钱，我弟弟想在我们镇上开个超市，还缺几万块钱，我也得想办法给他凑一些。

我说，每月都打？

她说也不一定，有时候遇到警察突袭，罚款都是几万几万的，妈咪会出一些，但是大多数都要自己出，如果不出的话就不放人，不放人就没生意做，所以都是交齐早点出来，钱一交给警察了，就给家里说这个月工资没发，估计要拖到下个月。

我说，这里有多少小姐？

她说，几十个姐妹的样子，我算勤快的，现在查的严，许多姐妹都怕被钓鱼，所以都是从妈咪那接单子，我条件差点，而且给我的号太靠后了，客人选人都往前面选了，我一看到客人来住下，就会来问要不要服务。

我说，我这样的你怎么会知道需要？

她说，很多客人如果不开门就算了，因为我只敲几下，也不打扰他们，况且都知道这里面的意思，有些客人开了门就不好意思拒绝了，所以单子也能成。

我说，你以后一直做下去？

她说，做个几年存点钱，等自己做不动了，然后就开店，开发廊，招几个小姐做。

我说，那你以后孩子怎么办？

她说，孩子我也想过，毕竟现在也不是十八九岁的时候，不小了，可是找男的不好找，做我们这个的最怕找男朋友，一听说做这个的脸上挂不住，不光是男的尴尬，我们自己都尴尬，我自己都想好了，下次接客的时候留一下。

我说，你这次不会留一下吧？

她说，现在还不是时候，你放心好了，况且现在留了是给自己找负担，我也没能力养活他。

我说，那对孩子来说岂不是太不公平？

她沉默了，聊了这么长时间第一次见她沉默，她半天才说，我会尽自己最最大的努力教育他，孩子出生了我不会去麻烦我的客人，毕竟这是自己决定的，到时候我不做了，带小姐们做，自己就有时间来带他，等他长大了就送他出国念书，这样他或许就什么都不知道。

我说，那孩子要问他爸爸是谁的时候怎么办？

她想了想说，小的时候可以给他说妈妈就是爸爸，只要给他足够的爱，这些问题都可以慢慢想办法解决，况且能瞒些日子就瞒些日子，等他长大就出国，直接不接触这些问题。

我说但愿如此吧。

她说，你是做什么的呢？

我说会计。

她说，会计好啊，会计工作安稳，收入稳定，找女朋友也容易啊。

我附和着，是啊是啊。

她说，我孩子以后要是不行的话，就让他也考到单位去做事，毕竟铁饭碗，反正不要像我现在这样没出息。

我说，嗯，不错，有这样想法很好。

她说，不过这样也不好，如果他不想去考单位也行，反正只要他喜欢，正当的爱好，我都会支持他，只要我能负担的起，不，负担不起想办法负担起。

我点头说，嗯，不错。

倩倩聊的起劲，似乎以前从没和人这样聊过，话匣子一下全部打开，但我无心听她的未来，因为我自己的未来我都搞不清楚，甚至在这一点上她都比我要上进，起码她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将来应该会得到什么，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我一直在逃避，逃避即将到来的使我矛盾的现实问题，恐惧夹杂着忧虑，到头来还是半道上犹豫不决。至于倩倩，她的过去和未来我觉得这并未什么不妥，她有她的生活，有她的规划，那完全是她的事情，况且，我早就过了劝人从良的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