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年多,我频频客串老师,才知道当老师的不易。有一次要讲三小时,虽然叫了中场休息,最后还是觉得气短。
象我这样不适合当老师的,大有人在;他们中因为这样那样原因,最终以此为业的,怕也不少。梁敏就算一个。
梁敏是我在华东政法学院时的老师,他给我上过两门课:国际私法和国际税法。这两门课据说都不好教,一个虚无缥缈,玄而又玄;一个初启山林,举步维艰。
梁老师个子高高,戴一副银边眼镜,面色白净,生性腼腆。他说话总象试探着,语调不活泼,声音也不美。有时节奏把握的不好,会忽然停下来,湿润的大眼睛望下来,倒象是望着破碎的山河,春深的草木。
然而这两门课是我特别喜欢的,因为那些不确定性,让我觉的可以不去记忆和复述,而是打破和创造。我因此成了梁敏课堂上最活跃的学生,不仅会回应他的提问,而且经常挑战他。
记得有一次讲美国关于法律适用的新理论,大家听得云里雾里。他也晾在那儿,不知道如何继续。于是问:谁可以把我刚讲的复述一下?
我就站起来,象复读机一样说了一遍。然后说,老师,这样不行啊,你只说了这么那么一步一步的,可是为啥要这样呢?有啥好处呢?
梁敏当时脸就红了,嗫嚅着,哦,你听懂了这一层了。你提的这个问题,我先研究研究,下次课再说。
待到下次课,他果然有回应,而且讲得很好,声音也高了不少。
上国际税法时,我已经大三了。这门课因为荒地更多,我和梁敏的争论尤甚。同学们有时会劝我,别太火爆,让梁敏下不来台。梁敏虽然会脸红,但似乎并不觉得冒犯。最后考试,他给我的成绩最高,还和XYH说,我对这门课是学透了。
毕业后,我行走各处,见世识人,成长老去。有时我会想起梁敏。他生性腼腆,我也向来不屑课后围着老师要小红花,所以我们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在课堂上。他望下来,眼神里是宽容、鼓励、肯定;我的目光迎上去,说他不对,说他不明白,说我比你好。
我们相互激发,共生同长。
我之后几次向留校的同学打听,知道梁敏后来移民去了澳大利亚。不知道他是否还在教书,也不知道他能否想到,那个曾经总是迎着他的目光望上去的学生,现在有时也会满怀期待地望下来,象是望着破碎的山河,春深的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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