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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夜已深。
一望无际的军营中传出此起彼伏的鼾声和呓语,南帝都的士兵们在北方凛冽的风里,在香甜的梦中怀念着温暖的家乡。
此刻再多的沉重都能在黑暗的静默中暂时卸下,偶尔传来只有几声战马的喷息和三五个酒杯清脆的撞击声。
今天,是南帝都流光之城的北征军拿下北夷君王面前的最后一座关隘的日子,北夷的王堡在遥远地平线上已隐约可见,孤立无援的独自屹立,好似囊中之物。
可以预见的凯旋,值得换来一顿豪饮。
昨日午夜,当此次北征将军夜魅带着精神抖擞的黑骑士们悄无声息的接近这座雄伟的关隘时,大敞的城门让这场突袭变得毫无激情。
四处空无一人。
仅有的物件是地上零落的些许官服和鞋帽,以及一些散乱的包裹。
夜魅侧转马头,银月枪幽蓝的刀光顺势划过包裹着一件方形物品的红绸,豁然露出的玉印在月色下反射着惨白的光。
副将夜枫上前,验为守城帅印。
城应是被弃了,然而四周静的诡异。
当夜魅带队回营,举起胜利的信号时,士兵们纷纷解甲喘息。谁都喜欢不战而胜。不用流血流泪,不用兄弟散亡。这一条北征之路太长太久,他们毕竟是可以暂歇口气,再去面对最终的宿战。
喧嚣中,只有夜魅和她的黑骑士们静静伫立在马上,女将军看着刀光里映出的一轮冷月,闻可未闻间轻叹了口气。
战争,不管之后于史书中多精彩与绝伦,对其中人来说只是艰辛的。
【卷一·殇】
夜魅批上外衣,把长发简单绾起,提枪走出大营。
风中弥漫着酒香,微薰。
她静静走过顶顶营帐,夜巡的士兵们紧张的肃立向她致意。夜魅轻轻点头回示,大迈步走上雾气弥漫的临时瞭望台。
天很冷,今晚还起了雾。瞭望台上当勤的小个子士兵隐约的哆嗦颤抖着。
尽管如此,看到将军走上来,他还是立刻就打起精神,站得笔直,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夜魅心里一丝感伤,她上前拍拍他,示意他回去休息。
小士兵摇摇头:“谢将军关心,但我换岗时辰未到!”
夜魅一笑:“现在我是命令你下去。一个时辰之后再来换我。”
小士兵一愣。
“快下去吧。”
“谢…谢将军!”小士兵转身走了,眼里闪过一丝晶亮。
夜魅疲惫的在瞭望台边缘坐下,放下银月枪。雾更浓,夜更寒,她却好似放任冰冷的风吹进每一丝骨髓间,无意阻拦。
空城里的夜很静谧,凛冽寒风划过枪锋,银月枪发出低沉的呜咽。
北征已近半年了,一路未逢败绩。这不奇怪,不然怎能对得起流光之城唯一位的女将之名。
人前的夜魅,绝色与傲气,勇猛与谋略,无一缺憾。甚至,不能忘了,她还是流光城中最顶级的魔法枪骑,也是黑骑士团的首领。那一众铁血高冷的骑士们,可都是她麾下的死忠。
只有在这种隔绝征战和名利的夜里,她才能偶尔做回一次眼中噙泪的女子。
半年了,没有收到关于他的任何一封信或捎来的只言片语。流光皇帝面前的大红人,她的准夫婿夜子麒,好似完全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沉醉在北方的风和酒中太久,几乎要忘却了何为儿女情长。何况她是一名睿智坦率的沙场巾帼,而他是一名雄心勃勃的政治家。
出征前的那一夜的争执一直在她的脑中回旋。
“如你执意要走,你我缘分便止于此。”夜子麒冷冷的看着她,手紧紧拽着衣袖。
“你知道的,北夷怕是请动了异域法师,诡异莫测。那些对我们的多般挑衅,如是不还击,怕是…”夜魅尽力耐心解释。
"够了!不要跟我说这些!你一个女儿家,你要出头到什么时候?你就不能安安心心站在我身后么?你真以为你的皇帝叔叔会怕所谓的蛮夷侵略?你真以为自己的那点蹩脚的法术很上他眼么!你只不过一个棋子,是他野心的试脚石而已!”
类似的话,夜魅不是听了第一次。却在这一夜,这一刻,忍不住双手紧握,心如刀割。
前些日子从北方前线送回的使臣头颅上,飘散出的绿色毒雾和极度惊恐的惨白神色,让宫中不小心遇见的大小女眷惊吓得泪如雨下。当时那个慷慨激昂的主战派领袖正是夜子麒。也是此刻极力挽留她的那个男人。
“你既然不愿让我受险,当初为何极力主战?”夜魅已不想再看眼前爱人的眼神。
“仗当然非打不可!但是,皇上怎么可以让你担此重任?我本没有这种意图……何况他知道我们好事将近,你那日不出声,难道他还来求你!你为何一定要坚持请征?到底是我主战,还是你根本不想与我在一起,借此逃避?”
“子麒!若是我要离去,轻而易举。何苦与你并肩数年?我不是不愿和你一起,只是我作为黑骑士团之首,明白这一战非比寻常,自然也就不是平常帅将应付得了的…”
“你知道吗?”夜子麒打断她的话,紧紧抓住她,看着她蓝色的双眸。“你的心里有你的国家、你的人民、你的骑士们,我呢,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一个角落!”
夜魅语塞。
她挣脱他,转身出门,走进夜色里,蓝色双眸中泛出差一点就没忍住的泪光。
她只是慢慢的走,而夜子麒没有像往常一样拉住她。他只是怔怔的站在跃动的烛火前,想说些什么,又紧攥着手,把话强咽了回去。
没有人追来,那么她也回不了头了。
庭院角落里,还有一袭白衣默然静立。
没有人知道夜魅的来历。据传闻,她一出生就被父母从外域送回,托付给生死至交的流光皇帝抚养长大。不算出彩的身世但伴随着流光宫廷的百般宠爱长大。由精灵古怪的小丫头,成长到出神入化的魔法骑士,为流光的贡献历历可数。
而夜子麒贵为皇亲,尊贵的身份使他傲然二十多载。他也不属于掉落在锦衣玉食中的纨绔公子,成年礼以后进入朝政,满溢的社交及战略才华和使得他万人瞩目,身后无数的追随者,他却偏偏爱上了大自己两岁的夜魅。
两个精灵古怪的伙伴,两个兴趣相投的朋友,一对相惜相知的伴侣。同样的骄傲使他们曾经是人人艳羡的璧合之作。
而后数年硝烟,战火四起,夜子麒犀利的政治才华和夜魅日益精进的异界术法给了他们一条分界线。带着一个国家军政领域并进时,他们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夜子麒渴望的,我们的夜魅将军做不到。就像他说的,乱世之下,为了这个呵护她这么多年的国家,为了视她为己出的皇帝叔叔,她做不到安心相夫教子。她做不到在小楼上的乐声摇曳里吟诗作赋,她做不到无视皇帝额头上愈加深重的皱纹,而更做不到,放下一帮生死相随的黑骑士们,也没有人再有能力接下她的位置。
每一次的胜利都让夜魅觉得格外的沉重和疲倦,她只能加倍以敌人的鲜血和己军的欢呼来慰劳自己。
争斗,何时是一个尽头。
“真是不怕着凉。”一件清香的温暖长袍落在夜魅肩上。回过头,她看见夜枫一丝浅浅笑意。
“你怎么还没睡?”不知脸上是否犹有泪痕,夜魅赶紧转过头望向夜色里。
“大将军无眠,小的哪敢先睡?”夜枫也并肩坐了下来。
夜魅笑出了声。
叔叔很细心,让夜枫一路同行,不仅得力助攻,也让她不至于在这种时候显得那么孤单。同样是并肩长大的儿时伙伴,她总是忘了自己与他还有男女之分,也好的是,这样就多了很多无拘束的乐趣。
“别想太多,一切都快结束了。等打完了最后一场,我带你好好看一圈塞北风光。”夜枫扬着一贯的温柔腔调,拍了一下她的头。
“大胆小将,还有,男女授受不亲!”夜魅转头瞪他。
“哈哈哈哈,少跟我来这套。你就说你什么时候把我当异性看?”夜枫大笑。
女将军假装认真思考了三秒:“没有这样的时候。”
夜枫笑得弯下了腰:“喂,说真的,我挺奇怪的。你说,我这么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公子,哪哪不比夜子麒差吧。怎么你对我的心就没跳动过一下呢。”
魅眼里的蓝色瞬间深邃:“讲讲对这次决战的把握?三天以后我们就会到达北方城堡……”
夜枫却倏地按住她:“等等,那个角落,有异动。”
两人神色立刻严肃起来。
不远处的一处巷落里有一抹白色闪过。
夜魅警觉的提枪飞身跃上附近的屋顶,悄无声息的接近白影,夜枫也紧紧跟随其后。
白影蹒跚着向前奔波,两人渐渐逼近巷深处,没有出路了,死口。
夜魅拎着枪轻点地面,冷冷的看向角落里那个惊慌失措的白影。
夜枫落在五米远处,三步奔将过来,借月色粗略一看,两个人都楞住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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