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么美
1
几年前，当我刚进入报社的时候，发现同部门帅哥美女数量多，颜值高，真是一件令人幸福感爆棚的事。
其中有一个女生D，个子不高，身材一般，但肤白貌美，气质脱俗，且擅长穿衣打扮，总是让人眼前一亮。我这个外貌协会的人，自然也常朝她看去。
见我来了，D拉着我跟我亲切交谈。我礼貌地叫她姐姐。姐姐感叹道，哎，比你大了整整四岁。然后拉着我跑到另一个同事那，瞪大眼睛堵嘴问道，哎，我大她四岁整呢，看得出来吗？同事说，那不废话吗？
D当场拿出镜子，认真照了照，又看了看我，然后对我微笑。
这微笑虽然亲切，却也让我瞬间感受到了自恋的气息。
不过，D虽然不算惊艳，但确实有一种独特的美。她的美不在于五官多么精致身材多么凹凸，而在于由内而外的清新和自信。在报社，她的文化水平不算高，但写出来的文章总是观点独到，让人刮目相看。她穿的衣服也无非是普通专柜货，但那份彻骨的自信让人觉得就是大牌范儿。
每天都有很多人赞美，然而她并不在意，也不十分接受。或许她觉得，她需要自我的肯定大于外人的肯定。
我也见过好几个优质男给她送了一束又一束的玫瑰。但她没有接受任何一个人，也从来不在人前炫耀求爱者，更不曾抱怨过没有爱情的孤寂。她依然每天下班后健身，逛街，看书，做面膜，过着自我滋养的生活。
几个月后，她突然密集性迟到，精神萎靡不振。精致的妆容被素面朝天取代，考究的穿搭也换以随意不修的风格。
我问她是否发生了什么事了。她低头琢磨了好久，后抬起暗淡的目光告诉我，前几天，她最好的朋友突然反目，继而对她进行了全盘否定，说她本身长得丑，身材差，都靠打扮和化妆维持自信，文化水平和工作能力又低，根本没人真的爱她……
好朋友的离去打破了她生活中的爱的平衡，好朋友的否定又颠覆了她原本的自恋体系。她的自我开始破碎，不知道该如何看待这个曾经自信的世界。
2
很多人都抨击甚至妖魔化自恋的人。可是，在人内心成长的道路上，首先必须存有自恋的情感。有了自恋，才会拥有最初立于这个世界的价值感和自我认同感。
心理学上曾对自恋这个词解释了很多深层的定义，它并不是表面上的过度好评自我，歪曲事实真相，而更多的在于它作为人内心的一个驱动力。
英国心理学家温尼克特曾经提出一个真自我和假自我的概念：
有真自我的人，他的自我围绕着自己的感受而构建；有假自我的人，他的自我围绕着妈妈（他人）的感受而构建。
结果就有可能变成，有真自我的人，身体和自我连在一起，假自我的人，身体和自我相分离，被别人的自我所驱动。
自恋就是真自我的最初表现方式。他的身体和自我连在一起，去感受这个世界，因为自己的喜好调整自己的状态。他所展现出来的状态是饱满的，充盈的。换句话说，他不需要或不看重他人的负面评价，只遵照内心的感受让自己快乐。
前几日和一位心理咨询师闲聊，他说，人的成长必须要经历活出自己内心的样子、活成父母眼中的样子、活成他人眼中的样子，最后调整糅合成一个立体化的既能适应世界又能满足自我内在需求的样子。当然，这些话有经过我的一番加工。
所以当你还停留在不能适时调整心情，被他人的负面评价伤神的自恋阶段时，或许正是你的真自我和假自我相互对抗的过程。也说明了你的真自我还未羽翼丰满，所以最初的全能感和优越感被空虚和无能所代替。
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人因外界的负面评价而感觉像丧失了前进动力一样的原因。
然而，上文中的D，其实要比最初的自恋更高一层。因为她的自我滋养有接收到外界的讯息，并不是超越现实的虚幻。所以，她不在意外界的赞美，当然也不在意外界的批评。她活出了一种相对立体的自我感。
她之所以受到重创是因为内在驱动力的关键因素出了问题，就是内心所在乎的那份爱。对她来说，那个最好的朋友可能亦母亦师亦友，陪伴自己一路走来。顷刻之间，爱的大厦以人身攻击夸大事实的丑陋面貌倒塌了，她便无足无措了。
可以肯定的是，她尚未到达最高层的自我状态。但却已经超越了很多人对真自我的追求。
3
不知道有多少人，原本自我感觉良好，爱着这个世界，却败给了假自我的力量。
别人说，你不要太自恋了，我才不喜欢你。于是，你便跟着对方否定自己，看不到任何一点璀璨的光芒。当自我被遮蔽，这份自恋被摧毁，人生便丧失了对外界的敏感，变得迟钝。
你开始发现，自己真的不行，不好看，没人会爱上自己。然而，假自我再强大，终究不会占领你内心的全部领域。这时候便出现假自我与真自我的相对分离，你神情涣散，集中不了注意力，开始犯错。错误进一步强化你的自卑心理，于是犯更多的错。如若真自我不能及时战胜假自我，就容易步入活着没意思的深渊之中。
所以，要摧毁一个自恋的人，就是全方位攻击他，特别集中攻击他自我感觉良好的优点，然后还要打着“我是为了让你看清真相”的口号。如果这个人还正好是他所爱过或在乎过的人，那这个摧毁更加猛烈。
实际上，如果真的只是为了让一个自恋的人变得更好，最有用的办法永远是“爱”，而非打击。
他们盯着你的缺点不放，甚至夸大其词，无非就是嫉妒或者发泄他们对这个世界的所有恶意。他们实际上并不值得你去爱。
《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剧照
4
这让我想起了日本影片《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这是一部审视女性内在对爱和安全感的强烈渴求的悲剧老片。
在当时的日本大环境下，大多数都是自私前行的可怜人，每个人都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恶意。
主角松子，母亲早逝，父亲因生活重压患上了抑郁，却偏爱松子的妹妹而无视松子的内心需求。松子连跟妹妹分享恋爱的喜悦都成为了罪恶被父亲大声斥责。
松子当老师，心地善良，却被一个偷窃的学生利用善良害她辞了职。家庭和工作的无爱，摧毁了她的自恋。
她离家出走，后父亲与妹妹相继去世。兄长和她恩断义绝，并警告她不许再回家。她接连和一个个社会底层人物同居。
半生下来，看似为了获得一星半点的爱的她，实则一直都在为他人而活，以求得一丝价值感。无奈，她终究还是被抛弃了，自我良好的体系全盘崩塌。最后，破罐破摔，暴饮暴食，自我放弃。
当昔日好友鼓励她重新站起来时，她似乎找回了一点自恋。可是，就当她真的要重新振作时，却因为自己对问题少年的好心劝告，而被棒打致死。
影片的最后把她塑造成了一个如上帝一般的圣人，没有真自我，只有为他人而活的假自我。这让很多人表示接受无能，却也更进一步揭示了影片人物“生而为人”的悲剧性。
没有人想沦为悲剧。而如松子这般没有真自我的人，实际上并不是自我选择的结果，只是爱缺失导致无法爱自己。但凡能收到一点爱的光亮，前途也不至于暗无天日。
5
而同样是爱缺失，也会出现另一种情况——自我衍生出加倍爱护自己的能力，也就是自恋。这样的自恋很可能会导致自我在假性安全的圈子里挪不开前进的步伐，看不清或者不愿面对现实的问题。这种应该算是真自我因爱缺失导致的变异。这与心理学上称不愿长大的成年人的“彼得潘综合征”之一有不谋而合之处。
对于他们来说，当他们无法在家庭和与他人的交往中获得安全感时，自恋是他们建立起的一种系统化的防御方式。（Gray，2016）
他们会表现得过度在意自己的外表和幸福，而丝毫不考虑他人。他们活在幻想中，习惯于贬低他人，推卸责任，需要他人不断付出取悦自己。
然而，这样的自恋的根源就是年少时未获得足够的来自父母的情感支持，缺乏管教和指引。“当他们长久地在孤独中处理不好情绪和性别角色的冲突时，就会从所有不好的感受出发，发展出自恋。”
拥有这样的自恋，是缺爱之人不得已的自我保护。所以，错其实原本并不在你，也不在于你的自恋，但你要接受自己的缺失和不完美，相信自己的努力可以将其慢慢瓦解直至消失。
请记得，自恋并没有对错，当自恋成为了我们前行的动力而非束缚时，不管他人如何抨击和轰炸，都要将这样的自恋坚持下去。
带着这份如信仰般的自恋情绪，你终究要进入真自我和假自我的对抗中成长成熟，最终成为那个立体化的既能适应世界又能满足自我内在需求的样子，也就是自恋的极致状态。
我是袁筱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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