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恰好有点儿糯米粉,顺手做几个山药馅的大糯米团子,撒点炒熟的黑芝麻,随便炸炸,黄灿灿的,个个在锅里都冒泡鼓出个凸点,颜色浅白,没有外面卖的那么圆润好看。有了这个,家里人少,再做一锅黄米面年糕过年似乎吃不动,于是态度懒懒的。
回老家,见家母蒸了许多黄米窝头,赶紧腆着脸装几个回来,再踅摸一大包馒头、菜包和豆包放冰箱里,留着闲时磨牙。年纪一大把,还靠蹭大人家的劳动成果过年,实在不好意思。
一般年根儿底下忙,北方不比南方富庶,过年主要做面食,一次做足够大半个正月吃的主食,到正月二十五才做面布袋、面刺猬和搬的(田鼠背上带小布袋或面做的粮囤),夜间放在门框上面,寓意往家搬满仓粮食。
年二十五、六,蒸好馒头、豆包和大菜包子后,主妇们清闲点儿,舀半盆本地产的粘黄米面,加红糖,开水烫面,筷子搅啊搅,倒进煮好捣烂的软嫩豇豆和大红枣儿泥,稍晾凉点儿,挨个捏成窝头样儿,上笼屉,开水锅大火40分钟蒸熟。揭开锅时,窝头一个个瘪沓沓的,软在篦子上,颜色枣红,香甜的豆枣味儿噗噗随着锅盖溢出,卷在白色的蒸汽里扩散开。
馒头、菜包要趁热吃,这种年糕适合放凉、搁硬后切薄片,用花生油煎煎吃。脆脆金黄的表皮,焦香的嘎巴,咬一口,黏糯的米面,再咬一口,面面软的豆儿,三口两口,吃到一个枣儿,里面有硬硬的枣核儿。家父每年吃到枣核都要说一句,“等过年再煮枣时,我先把枣核给抠掉,省得垫牙。”说归说,到年底蒸糕窝时忙起来,压根儿顾不上。
不想见枣核,可以做丝糕,那个里面不放豆子,也不放枣儿。做法呢,也是开水烫黄米面,做平整后切成几大块上笼篦,不用捏窝头。蒸好后趁热搁案板上,揣进一定比例的生白面粉,做成几个长圆小棍棒形状,然后放到面粉袋子里,就那么存放。我小的时候用瓦缸盛白面,想吃的时候,踩个板凳,去缸里摸一个出来,自己切片用小铁锅煎着吃。丝糕做时不放糖,存放久了,它自己会甜。煎好后甜的能扯出丝来。
小时补完课回家过节,顺便买了一袋元宵,路上车颠人挤,到家已压成一大坨,掰开一个个捏扁搓圆,搁锅里炸元宵。家母说这个是烧心蛋,不能嘴急,捞出来晾凉才可以吃,否则会烫到嘴。那时卖元宵的很多,有现场制作的摊位,在一个大盆里放上许多方的芝麻花生甜馅心,搁进许多湿糯米粉,缓缓摇啊摇,滚啊滚,慢慢成型。如今市场卖的多是薄皮大馅的汤圆,似乎不适合油炸。有点想念那种厚皮大元宵了。
年初二走亲戚,收到一袋东北粘豆包,一个个明黄团团,娇小可爱,冻得梆梆硬。稀罕东西哎,从大冷地儿跨越几千里来的,难得这片心意。回家闲了,热热,掰开尝味道,黏黏的薄皮儿,丰厚干爽的豇豆馅,不甜,也没有放枣儿,跟本地的年糕窝头相比,又是一个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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