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和煦,微风习习,云彩旖旎。
朵朵白云像孩子们手里举着的棉花糖,团团簇簇、甜甜腻腻,也像一群群奔跑在茫茫草原的羊儿。云们肆意变幻着自己的形态,因为他们懂得风儿的轻吟!
风与云,走走停停、互相应和,这是懂得;风停、风起,云聚、云散,这是懂得;倘若天空骤然变化,遇到暴风雨、惊雷四起时,乌云就会迅速密集,即刻倾盆大雨,这也是懂得。
我常常像这样观察天和地,我常常惊异于自己的发现,比如上帝的造化、自然的安排,都恰如其分地刚刚好,仿佛万事万物富含默契一般,这让我羡慕不已。但是,我知道,天地间最难以追求的恐怕就是“懂得”二字了。
因为不被懂得,所以孤独。倘若躯体有了外伤,或者热敷、或者施药,最多十天半月伤口就会愈合,甚至不留痕迹。而心灵的伤痛却是无处言说的,心灵的孤寂也是无法被安慰的,所以只好淡漠地徘徊在人流之外,做个街边路人,做个不被注视的配角,在不起眼的角落自成一格、禹禹独行。
其实,人人孤独,只是所属层面不同罢了。
曹雪芹饱受穷困、孤独和冷眼写出了《红楼梦》这样伟大的作品,“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谁解”,试问,谁能够了解呢?家境急剧下跌到悲凉的境遇里,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必是曹雪芹的家常便饭。古语云,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才是一个人不得不面对的现实,起始于柴米油盐,再到穿着起居,甚至成为别人眼中的落架凤凰。因此,他将这万般悲苦寄托于一部书稿,“批阅十载,增删五次”,终成《红楼梦》,为我们留下经典的同时也留下了作者的心迹,留给那些懂得这些遭遇的人和懂得这部作品的人。
这些痛苦的心灵既能体会个人和小众的痛苦,也能体察到别人体察不到的冷暖。就像曹雪芹或者苏子。但他们体验到的更多的是心灵的悸动和欢喜,我以为这是一种高级的思想盛宴,正因为它不为人所知所以才尤显高贵。
有人说,不为人所知就相当于不存在,或者不无酸假地说,高处不胜寒。可唯有高处才有云层锁山腰的缭绕与曼妙,也唯有高处才有谪仙人的足迹与吟唱,懂得的人自然知晓其中奥妙,不懂的人也无须赘言。
生活中,如能得一懂得之人真算是种福气。
你在讲普世的价值观,他要对号入座贬损你;你在讲情怀,他关心的是具体到了谁;你讲慈悲与爱心,他却说假正经。如此等等,实在令人咋舌,顿感“懂得”二字是多么重要,无关性别、无关风月,对话要畅通无阻实在需要很多契机,如果可以逃避就对着树洞诉说愿望也好过对牛弹琴。
假设你正滔滔不绝、文思泉涌地诉说衷肠时,面前那头牛圆瞪着双眼对你摇尾巴或者索性拉出一堆排泄物来,那你要悔得肠子发青了。所以,还是不要面对着一个异类妄图做“懂得”的美梦。
所以,人世间有“千金易得,知己难求”一语。看来,求一懂己之人比挣取千两黄金要难的多。钱财来得快,散得也快,而人与人之间的和气才是聚财之宝,这大概是为什么将钱财和知己放在一起进行比对的原因吧。
知己,知音。古有俞伯牙,摔琴谢知音,“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善哉,洋洋兮若江河”。懂得伯牙琴音的究竟是何许人也?是一樵夫,是一个穿梭在山林间整日砍柴的樵夫而已,他叫钟子期!钟子期死后,伯牙说,世界上再也没有懂我琴音的人了,再没有懂我的人了,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
因此,后世留下了这千古传诵的至交典范。按说他们是两类人,一个是少有的音乐奇才,一个是奔走山林的樵夫,但冥冥之中,他们相遇并相知,可见,懂你的那个人未必有高深的学问或者有与你匹配的思想见地,懂得就是懂得,这是来自未知世界的恩泽或救赎,所以,该有多幸运才能遇到那个懂得自己的人,或为亲友,或为同事,或为爱人。
既然是幸运,就不是人人都有的。甚至有些灵魂只能是孤单的,命运总爱拿他们开玩笑,一不小心就一语成谶。就像路遥,我们永远缅怀的校友老大哥,生活的贫困、精神的高昂注定要将他一再分裂,像孙少平那样出走,像孙少安那样留守,但是高贵而孤独的灵魂是不肯屈就和苟且的,总要以一种方式将热情喷薄和释放,所以满腔热忱付诸笔墨,为后世留下了永远的奋斗史《平凡的世界》。懂得他的人觉得他从未离去,他,就在这个平凡的世界里永久地存活着。
可也有像苏子这样一面孤独、一面清欢的人,他所谓懂得是看透。贬居黄州期间,友人以野菜招待他,苏东坡诗兴大发,“人间有味是清欢”。
苏子最是洒脱,他是人世间至情至性的存在,他所谓清欢大抵是清淡、清雅,欢愉、欢快,洒脱和超然,如果能有如此心怀也就不惧孤独、与人无争,而可得一世清欢了,他是真正的智者!
如果有一天,孤独蔓延,不得不退缩到角落里独自落泪,那得手捧《苏东坡传》,或者到玛格丽特 杜拉斯的自传体小说《情人》中去走一遭。看看那个糟糕的家庭关系里哥哥的跋扈、弟弟的懦弱以及母亲的隐忍,因为只有痛苦最能疗愈痛苦。
杜拉斯的一生痛苦而糟糕却被那个懦弱的中国男人深爱过,“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任是流光易换,而真情,不可辜负。
亲友、知己或恋人,知道的多,懂得的少,因为少,所以倍加珍惜。
如此这般,我常寻寻觅觅、陶醉期间。或者云里,或者梦里,或者哪段文字里,我在找,找一个懂我的、或已作古的旧人,而我也刚好懂得他……
作者介绍:
马春艳,80后,延安大学2008届学生,现为神木县尔林兔中学教师。酷爱文字与书写,欢迎各种吐槽及点评。现有《也说孤独》一文发表于神木县政协季刊《同仁》,系2016年第三期刊物,这是我的文字第一次在纸媒与读者见面,倍感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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