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在写《古人的一天怎么过?》的时候注意到一个小细节:《清明上河》所描绘的北宋在当时拥有8500万人口,位列世界人口大国排名第一位*。作为亚军的塞尔柱帝国有1670万,冠亚军之间相差了5倍之多,至于同时期叱咤欧洲风云的神圣罗马帝国,人口更是少得可怜,只有区区820万。
世界人口增长趋势(示意)中国人口激增开始于明朝中后期,到明神宗万历二十八年(1600年),人口为1亿3000万。有意思的是,从全球范围来看,世界人口大规模增长也在此时间点前后。以前,受制于生产力水平、医疗卫生条件、宗教政治、自然环境等因素,各国人口增长缓慢而平稳。但即便如此,中国人口也保持着庞大而可观的规模。当然啦,幅员辽阔,又以农业作为“国本”的中国,人口无疑是非常重要的生产力。所以在传宗接代这件事上,古代中国人绝对是处心积虑、千方百计。按照《周礼》的规定,男孩子20岁弱冠,女孩儿15岁及笄,就该谈婚论嫁,成家立业了。若逢烽烟战乱,人口锐减之时,结婚年龄还会更加提前。如果哪家儿女二十七八岁还待字闺中吃着狗粮,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不但家门蒙羞,还有可能被地方政府约谈罚款。
在晚婚晚育丝毫不值得提倡的年代里,避孕就更加反人类——但却完全不妨碍古人脑洞大开,倒腾出奇奇怪怪的花招。尽管开枝散叶、添丁加口广受欢迎,但诸如王公贵族、豪门大户出于各种理由,仍然有避孕的需求。同时,受限于恶劣的医疗条件,少女们也随时被怀孕的恐惧阴云所笼罩。于是各路高手大显神通,验方偏方层出不穷,研制的避孕药物大体上可分内服和外用两种——讲真,心疼古代的姑娘们。
最早的内服药是几种草,比如《山海经·西山经》:有草焉,其叶如蕙,其本如桔梗,黑华而不实,名曰“蓇蓉”,食之使人无子。显然,“山海经”三个字已经明白无误地告诉各位看官这事儿非常不靠谱了,所以压根儿没法普及。中国的内服避孕药,惯常是用砒霜或者少量水银。这些剧毒物质确实可以干掉找妈妈的小蝌蚪们,但同时,也把妈妈一并干掉了。于是,郎中们研发出另一个方子:将柿子用瓦片烤干(民间偏方对瓦片有着蜜汁执念,很多药物必须依靠瓦片的加持才能发挥应有的药效),以冷水冲服,一天七个连吃七天,可保一年不孕。比后来的长效避孕药都牛逼,但有先决条件:这一年中都不可以再吃柿子。如果嫌麻烦,看柿子也行,连看七七四十九天。这个方子么看都像个恶作剧,不知有多少图森破的骚年因听信这个而喜当爹。
中国人的点子无厘头,洋人的创意同样莫名。16世纪的加拿大土著认为睾丸是避孕的关键,因此把海狸的睾丸泡酒,喝酒避孕(海狸表示你避孕关我蛋事?!这个黑锅我们不背!)——还有深加工方法,海狸睾丸晒干了再研磨成粉末泡酒,它和中医热忱推荐的“鞭酒”效果正好相反。这种酒的避孕效果如何不得而知,反正海狸肯定是避孕了。
古埃及人则认为鳄鱼、大象具有非常神秘的力量,因此他们的粪便也被运用到了避孕的药方中。我觉得鳄鱼粪应该不容易得到,大象粪的剂量又有点超标,还内服,实在太特么刺激了。不过埃及人恐怕不会把大象的热翔整坨内服下去,更何况他们还有天然的丸药师——圣甲虫(屎壳郎)很贴心地搓好了丸子待用。有了圣甲虫的额外加持,疗效应该不错。但是圣甲虫的丸药过程似乎不受监控,随机性很强,万一它搓的是骆驼粪或者山羊粪,又喜当爹了。
内服药各种不靠谱,于是外用药开始登场。
野史中曾提到一方:如果皇帝推倒某个妹子后不愿留下龙种,太监就把宫女倒挂起来,用藏红花液清洗下身,据说这样就能将妹子体内的小蝌蚪洗净——显然这种方法几乎没什么卵用,但各类宫廷狗血剧的编剧们并不介意拿它来作救命稻草。
“了肚贴”是流传很广的验方,用麝香调和成膏状,贴在肚脐上。这大约是古代避孕药里最安全靠谱的一种了。然而这类芳香开窍的药物只能惊动胎气,并没有避孕的效果,所以从技术上来讲,应该算作人流更确切些。15世纪欧洲女人则用骡子耳屎、黄鼠狼睾丸、黑猫骨头装在小袋子里制成护身符,房事时系在腿上,以此避孕。卧了个大槽,现在该心疼古代小伙儿了,身上带着这么个腥臊熏天的垃圾袋,着实没有性趣。就没有口味清淡点儿的?古希腊人相信嘿咻时手里拿根柳条能避孕(但怎么看都更像是SM场景),或者煮柳条水喝也可以,因为他们认为柳树不结果实,当然也能避孕。幸亏古希腊人没见过咱们的送子观音像,否则观音手里的杨柳枝一定躺枪,搞不好“送子观音”还会被他们供奉为“断子女神”。
如果内服外用药物都失效怎么办?中外人民虽然不能精确地知道受孕的机理,但大体上明白其方式,所以不约而同地想到了物理隔绝。于是古中国人会用油纸、布团;古埃及人则找来了阿拉伯树胶、蜜渍羊毛球塞入女性体内。倘若仍旧不奏效呢?中国人祭出了终极杀手锏——去势和幽闭。
去势即宫刑,不但能避孕,甚至还成为激发潜能的手段,比如东方不败和岳不群。而聊到幽闭,鲁迅在《病后杂谈》里说:“近时好像被我查出一点大概来了,那办法的凶恶,妥当,而又合乎解剖学,真使我不得不吃惊……”怎么考证的他没细说,引用了明朝王兆云《碣石剩谈》里的一段话:“以木槌击妇人胸腹,即有一物坠而掩其牝户,只能便溺,而人道永废矣……”甭说人道,人都快废了。读完这段,不觉倒抽一口冷气。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想出这么凶残的手段,有时觉得古人真是心理蛮阴暗的。
好在当世的人不必再受这样的罪过,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安全套终于登场了。
日本人用玳瑁壳制作的安全套。看这磨损程度,也是个有故事的人最古老的安全套由一截猪肠制成,但不是即插即用,因为脱水后的肠衣又涩又硬,必须在办事前用牛奶将其浸软,泡足24小时才能提枪上阵。后来为改进用户体验,孜孜不倦的发明家们陆续尝试过海藻、蜂胶、龟壳、鱼鳔、羊肠……直到1839年,美国人查尔斯·固特异(Charles Goodyear)发明的橡胶硫化技术奠定现代橡胶工业的基础,安全套才迎来发展的黄金时期。尽管后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安全套被视为彻头彻尾的“淫秽物品”而广遭查禁,只能在黑市里交易;但毫无疑问,安全套的发明和不断改进,终于将人们从恶搞又危险的避孕偏方里解救出来。
*资料来源及统计方法不同,会导致此数据亦有出入。本文为表述的便利,采用取整的近似估值,仅供参考。
**末了还要不点名感谢几位医师朋友提供的专业指导建议和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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