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绿斑斓的铜香炉上,点着一半还未燃尽的沉香屑。我们的故事也将从这里说起。
水天一色,是冷寂的蓝,阳光即使将它炙烤了一遍,也不过是在将那晕蓝调成更为浓稠无味的枯蓝。或许说今早的海,起的有些早,光是迎着千丝万缕跳动的水蒸气,便可以一股子钻进人的心尖,微微发颤。
薇龙坐在新购置进雕花碧石梳妆台前,卸下那缀满了红玛瑙的玉石项链和耳坠子,将它们小心翼翼地收纳在水金边琉璃翠珠的首饰盒中,一长一短、一大一小,仿佛像姑妈和她之间,也总是这样的关系,但不得不说随着时间的推移,姑妈的容颜,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在她面前也只能道是美人迟暮,自己却竟有了姑妈的几分影子,想到这,薇龙不禁端详起这红玛瑙的成色和分量,仿佛自己就如这颗红玛瑙一般,还算有些价值。
婚后的日子,仿佛与婚前并无二致。姑妈依旧声色犬马地在家中举办着大大小小的聚会。而乔琪乔也的确是应允了他婚前的承诺,他并不能许诺薇龙一个婚姻,而仅仅是能让她快乐,即便她已经成为了他法律上合法的妻。但他的爱是广博的,薇龙只能从中攫取一部分,而大部分的爱,他分给了更多的女子。原本,薇龙不愿意承认这些,因为上过大学的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丈夫是个博爱的人,更不愿意成为一个精致的洋娃娃,是只能供他观赏,而不能成为他灵魂和肉体的支撑者,可一切是不能由着他的,薇龙自己也是如此。
灯红酒绿,说的是色彩的搭配,也是捕获人心最好的视觉猎手。文龙丹朱旗袍上搭上一件深井绿丝绸锦的披肩,晃动在灯光下,就像是杜鹃狂盛期所喷薄的热焰,随时伸出绿丝的触手,将猎物收入囊中。确实,越具魅惑的颜色,会对人产生更多的新鲜感。至少,薇龙看见的姑妈就是这样,她很喜欢穿魅紫、耀黑、宝蓝色的衣服,不用紧身,便能将姑妈的风韵展现出来,这是薇龙未曾尝试过的,也不愿意过早的将年轻的自己变成一个谨慎,更准确的说是成熟的女人。
可今天的薇龙竟希望自己打扮的跟姑妈一样,也能变成一个成熟但仍旧有风韵的女人。难道她认为乔琪乔是不喜欢年轻的幼稚女大学生?这个想法很早就被薇龙否定过了,只能说自己是个可怜人,乔琪乔对于她是一时的新鲜,更不用说两人的爱情从来就没有建立在物质的基础上,而是交易。清醒的活着,才是最为难受的,那倒不如麻痹自己,过去的薇龙已经死了,现在的她是新生的她,有血有肉,独独是抽取了叫良知的东西。
穿上“灯红酒绿”的薇龙,比过去更有味道了。这从乔琪乔的反应中能看的出来,过去他只会说,你今天真精神!现在的他会说,你今天真美!可,这美没有一点是保留给自己的,这美是给乔琪乔,姑妈,还是那些阔老爷?许都不是,那又是给谁看的呢?
那晚,薇龙结识了一个叫杜良生的男子,年纪稍大,却能看得出他对薇龙的关心,并且今晚就要带薇龙离开。
她心动了,或许杜良生是她逃离这种空虚无妄生活的最后一根稻草。
于是,她迫不及待地准备收拾衣箱同杜良生一起私奔,但这一切又谈何容易。就在薇龙想乘姑妈和乔琪乔忙于应付、交际时收拾好衣服离开时,乔琪乔拿着一杯红酒站在薇龙门前。薇龙知道即便他不爱她,他和姑妈也随时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可这样的生活让薇龙受够了,她发了疯一般的想撞开乔琪乔的身体,同良生一起奔向美好的未来。只听到一声“噼里啪啦”的一声,一股血腥味冲击了薇龙的鼻子,她的脑袋好像裂开一般,变得晕乎乎的,手上沾满了红酒。乔琪乔呢?薇龙的身体不自主的后倾,乔琪乔倒在了血泊当中。
薇龙杀了乔琪乔,这是真的么?薇龙的脑袋越来越沉,那股刺鼻的味道也越来越重,薇龙的眼前开始模糊,直到一片漆黑。
房子是红的,海还是蓝的。只是人不再是从前的人了。
阳光透过窗子,在薇龙的橱柜上打出光圈。薇龙躺在床上,感到头痛欲裂。
门口啪嗒啪嗒地响起了脚步声,让薇龙意识到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
只听得门外丫鬟叫道:“少奶,该起床吃饭了。”
少奶?姑妈?薇龙心里思索着,对门外说姑妈不在这屋,你敲错了。丫鬟说,少奶,您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您的丈夫几年前在一次车祸中丧生,梁太太也早在三年前就离开人世,这个家除了您就没别的主人了。
“对了,少奶,您昨天的那件旗袍和披肩还要么?沾上了好些红酒,您昨天和那些老太爷们喝酒,现在肯定睡迷糊了”丫鬟琴琴说。
薇龙看着那绿披肩上的红手印,格外的灼眼。
记忆的错乱,让她不能冷静的思考,乔琪乔到底是在多年前的车祸中丧生,还是昨天才死的?
薇龙按摩着发痛的神经,只听得到丫鬟前来禀报说:“少奶,门外一位叫杜良生的先生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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