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秋,我报了个武夷山的旅游团,但要独自搭火车,从厦门去武夷山再集中。
这趟车要坐一个晚上,上车前我就打定主意,找个人聊天,打发旅途时光,也尝试与陌生人交流的新方式。
我买了卧铺票,上铺。进车厢时,下铺那位高大的、虎背熊腰的汉子正在埋头整理行李。
我径直爬上去,他瞅了我一眼,我们没打招呼。
摆好行李,整理好床铺,我刚躺下,对面上下铺同车厢的旅客也到了。
他们应该是一对夫妻,都是七十岁左右的人,保养得好,头发花白,精神矍铄,行动灵活,衣着也整洁,一看就是老有所养的。
老先生把行李安置好,等老太太在下铺坐下来,抓着扶手就往上铺爬,动作不算吃力。
出乎我的意料,我下铺的汉子看到,猛地站起来,急忙伸出手扶着老人的腰,把他托上了床。
老先生坐好后,夫妻俩忙不迭地感谢,汉子说‘’应该的‘’,语调里透着“应该”的那种自然。
虽是细微的举手之劳,但汉子急切的动作,已将他的古道热肠展露无疑,我不由地注意起他来。
这时是晚饭时间,我上车前吃过了,很惬意地侧躺在床上看书。汉子去打热水泡方便面,我偷看他,脸庞黑红,穿着较好,讲话中气十足。他在车厢里忙碌,感觉很熟悉火车,应是走南闯北的人。
火车轰隆轰隆地往前开,车厢里的旅客都逐渐打理好自己的事情,晚饭也用过了,走动的人少了,车厢逐渐平静下来。
时间还早,旅客们三三两两,坐在自己的床上或是窗边的椅子上聊天。列车服务员推着小车经过,吆喝道‘’花生,啤酒……‘’我心思一动,喊她“服务员,等等”,赶紧爬下来。点了几包小食,拿起一瓶罐装啤酒,对汉子说,‘’一起喝一杯?‘’他有些诧异,但还是很爽快地接过啤酒,说,‘’行。‘’
我们把酒食摆在车窗边的小桌子上,两边坐好,喝了起来了。
‘’你这是去哪?‘’我问。
‘’回家看孩子。你呢?‘’
‘’去武夷山旅游。‘’
‘’看你不是福建人吧?‘’
我答‘’海南的。‘’又问他‘’你是做什么的?‘’
‘’在漳州和朋友一起做生意。生意不好做,受金融危机影响。”接着他说了一通负面的话。
当时我刚看完时寒冰写的次贷危机的书,肚子里有些料,于是对他侃侃而谈,从危机的背景、演变、有关数据,存在于问题,应对措施,到国家取得的进步和成就等等。可能观点的逻辑较强,有些说服力,感觉他还算信服。
突然他劈头问了一句,‘’你是吃公家饭的!‘’
这次轮到我有些诧异,问他‘’你怎么看出来的。‘’他说,‘’小弟,我见的人多了,听你讲话就是公家人。‘’我心里暗暗佩服他的眼光,但对他称我小弟不以为然,因为看他样貌,不会比我年长。于是我说,‘’估计你要叫我大哥。‘’他盯着我的脸看,说,‘’不会吧!‘’等我报了年龄,他连声,‘’哦,哦,我是74年的,小些,看不出来!”
他问我做啥的,我告诉了他,他也熟悉我们这行,于是又围绕工作聊了一会。
一来二去我们熟络起来。啤酒喝完了,列车服务员过来,我喊住她想再买啤酒。
汉子说“我们喝红酒”,边说边去开纸箱,说这是打包带给家人的。
我说,‘’别打开了,不好拿了。‘’
‘’没事,下车就到家了。‘’话音刚落已掏出一瓶红酒,又三下两下打开,倒入刚才喝啤酒的纸杯。
旁边一位斯斯文文的小伙子,颇感兴趣地探头看我们,汉子招呼他‘’一起来喝一些!‘’小伙子推辞“我不会喝酒”,汉子仍倒了半杯酒递给他,他就高兴地爬下床接了,坐到了我们这边来了。
车厢里气氛活跃起来,大家都互相了解去哪里,一问才发现,除了汉子,老夫妻和小伙子和我都是同一个旅行社的团友,车票也都是旅行社统一买的。两位老夫妻是他们的孩子安排的,小伙子带女朋友从上海来旅游,厦门是第一站。
我们喝着酒,聊着天,车厢里暖意浓浓。
汉子说他的男孩小学5年级,是班长,在班上乐于助人,还说了孩子的几件事,我一听性格品德都像他,大方豪爽。恰好我也喜欢研究教育,又和他交流了心得,他听了频频点头,得到认可,我谈性更浓。
不知不觉,一瓶红酒喝完了,周围的人都静下来了。汉子还想开酒,我说“休息吧,别影响别人。”于是,他才作罢,我们各自去洗漱休息。
喝了酒,我有些发晕,躺下后想“这人值得交往,要不要他的电话呢?很多老朋友都没有做到常联系,何况萍水相逢……”迷迷糊糊地,还没想明白就睡着了。
早晨,天才蒙蒙亮。车快到武夷山车站了,我赶紧起来洗漱。汉子已经醒了,正站在车厢交接部吸抽烟,我和他打了招呼,就匆忙洗脸刷牙,收拾好行李,刚忙完,车就到站了。
我下车时,他还在车门处,我盯着他,他眼睛亮晶晶地也盯着我,他嘴巴蠕动了一下,欲言又止,我说“再见了!”,他也说“再见!”
我下了车,边走边想“汉子是否也想留我电话而最终没有说出口呢?”
等我走出车站,开始有些后悔没问他电话。
到现在,等凭记忆记录这件事时,已过了3年,汉子的姓也忘了,但当时情景仍历历在目,现在还是后悔没要他电话!
稿于2015年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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