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瓷吉娃娃

1

圣诞节的早上，顾南站在陶瓷店旁边，等到严师傅走了过来。严师傅睡眼惺忪，伸手打开店门，顾南突然发出声音，把他吓得全身一紧，手上的钥匙落到地上。

顾南说：“师傅，把陶瓷吉娃娃卖给我，好么？”

转过身来，看这个嘶哑说话，双眼血丝的男生，严师傅只好挠了挠头皮，假想圣诞节的丽江也会有雪花，那一定是从严师傅头上冒出来的，然后眼睛眯成一条缝，略带勉强地笑着说：难得你来这么早，只可惜它已经被卖给别人了。

一下子低下了头，又沉默了许久，他突然抬起头，拉着严师傅的手吼道：“你一定能做出来另外一个吧。”

严师傅耐下心来问他：“我见过很多顾客。他们来我买我的作品，有的人喜新厌旧，有的人始乱终弃，但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你为什么很想买那只陶瓷吉娃娃？”

顾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哽咽地诉说他与小雨的陈年往事。

2

顾南和小雨是大学同学。在一次联谊活动中，他喝醉了酒，她扶着他走过寂静的街道。他开始注意到这一个外表并不出众的女生。再后来，两个人总有说不完的话，联系便渐渐地多了起来。

他和她都喜欢村上春树的小说，喜欢黄昏时坐在公园的长椅发呆，喜欢下厨房做各式各样的佳肴。

顾南和小雨自然而然，不出意料地走到了一起。又共同经历过毕业的洗礼，两个人和很多情侣一样，在一个城市里工作，住在一起。

一天，小雨牵起顾南的手，走到了宠物市场。

在一群眯着眼嗷嗷叫的小狗中间，小雨轻柔地抓起一只吉娃娃的背，满怀期待的眼光看着顾南说：你看它多可爱啊，我们就要这一只吧。

从此以后，两个人的房间里多了一个成员，它有一个名字叫小布丁。

在小雨和顾南的照顾下，小布丁在一天天长大。傻傻的看着小布丁，顾南感觉他们的房间里有一种家的温暖。

与此同时，顾南的事业也渐渐地有了起色，被上司赏识，委以重任。于是，他加班成了家常便饭。

可是，好景不长，一场病把小布丁，从顾南和小雨身边猝不及防地夺走。

3

小布丁意外离开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南下班回到家后，看见黑暗的房间，打开灯后，看见沉默的小雨。

他冲完凉澡，换好睡衣，掀开床被的一角，钻了进去。

“明天我去请五天假，我带着你去丽江散散心，好不好？”他对着小雨的背影说道。

起飞，降落。

上天给予人们最好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丽江古镇里，小雨在那家店遇见陶瓷吉娃娃，看着原版复刻的小布丁，眼睛竟然有一点湿润。

不过，顾南还是没有买下来，不只是因为它四位数的价格，而是他觉得小布丁是值得怀念的，但它已经是过去式。

旅途结束，短暂的兴奋褪去后，顾南和小雨的生活又和往常一样。

平淡如水，便是乏味。

圣诞节前，小雨主动提出了分手，提着行李箱离开了家，留下顾南一个人。

4

其实顾南说完了，可是他仍然想不通为什么小雨会离他而去。一直都想不通的他，不顾父母反对，辞掉自己的工作，孤身一人前往丽江古镇，花重金买下这只陶瓷吉娃娃，企图挽救他将要死去的爱情，即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也要尽百分之百的努力去完成。

严师傅拍了拍顾南的肩膀，对着他挑眉毛挤眼睛，不怀好意地笑，一脸的痴汉表情吓得顾南往后退了几步，又说：“小伙子不要丧气，我不会见死不救的。你说想要拿到陶瓷吉娃娃，来挽回你的女友。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如果你能她回到我身边，让我做什么都愿意。虽然我没有钱，可是我不卖身的。”顾南说完，双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严师傅上下打量了顾南说：“看在你我这么有缘分，我收你做学徒吧，包你吃和住，报酬是一只陶瓷吉娃娃。”

顾南觉得严师傅说得好有道理，他竟然都无言以对，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5

冬天已经到了，春天还会远吗？圣诞节过了后，情人节如期而至。

此时，顾南像一名会隐身术的忍者，又躲在没人能发现的街道的一角。

不同的是，顾南站在小雨的小区里，抱着一盒纸箱子。

顾南满心欢喜，因为纸箱子里面就装着那一只陶瓷吉娃娃。

只要一会儿，陶瓷吉娃娃将在小雨的心中，打上顾南的会心一击。

然后，小雨再给他一次机会，一夜惊喜也说不定。

顾南正想着，小雨挽着另一个男人的手走近小区门口。

小雨和那个男人，突然停下了脚步，拥吻了起来。

隔壁的阿姨大骂有伤风气，旁边的情侣纷纷投以侧目。

小雨拉着男人，走进了屋，留下顾南一个人风中凌乱...

6

半夜了，小雨的房间仍亮着灯。

楼下站着顾南，抱着陶瓷吉娃娃，却不知所措。

顾南打电话给严师傅说：“小雨和别人好上了。我该怎么办呢？”

电话传来声音：“小南啊，把那只陶瓷吉娃娃摔碎吧。我赔给你钱。当一切都由头来过。”

“滴滴滴”，电话没有了声音，顾南没有了痛觉。

当顾南举起纸箱子，尽力往下扔的那一刻，身体突然僵住了，时间仿佛被停滞不动。

一幕幕画面，在他眼前重现。

7

在陶瓷作坊里，他用手触摸泥巴做的小布丁。

湿漉漉的，柔软的，温热的身子里，仿佛蕴藏着一个小小的生命。

它纤细的四肢都卷缩在一起，双眼散发温顺的目光，感觉它刚刚睡醒。

如果小布丁和人一样有灵魂，那么顾南记忆中小布丁的回忆便是它的灵魂。

而这一只陶瓷吉娃娃，完全是小布丁的样子。

他记得，小布丁每天清晨舔他的手指，等着他醒来。

他记得，小布丁双爪贴在他的大腿上，等着他喂食。

他还记得，小布丁每天趴在家的门前，等着他回来。

所以，回忆还在，一切都还在啊。

顾南忽然领悟，爱情不必再纠结结果，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握在手里的沙，总有散开的一天，与其不放手，不如挥手让它散了。

至少我们还有回忆。时光流转，世事如烟，最珍贵的东西停格就在那里。

8

顾南还是没有摔碎它，而是把它原封不动地送给严师傅，当然是亲手呈上。

严师傅对他说：“总有一天，它会找到真正的主人。”

于是，严师傅就把它挂在正在售卖的柜子上。

顾南却留了下来，看丽江上繁华似锦的景色，人来人往的路人，继续开始做陶瓷艺人。

直到一天，他一如既往呆在店铺里，被一个声音叫醒了。

一个女生指着陶瓷吉娃娃说：“陶瓷吉娃娃好像我养过的那只啊。”

顾南一惊，发觉这个笑靥如花的女生似曾相识。

他说：“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送给你，只不过嘛，你要满足我一个要求。”

女生一脸无辜样：“什么要求啊？我很想要这只。虽然我没有钱，但是我不卖身的。”

说完，她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顾南上下打量了她，然后说了一句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