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处,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带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从门外进来,那汉子很高,满面虬髯,凶恶非常,束腰短袴,露出结实的肌肉,看样子是个武士。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个子很矮,刚过那汉子的腰,头上包了一方黑色头巾,看样子像个农民,怔怔地跟着那汉子,眼神飘忽不定,透露着恐惧。
江充仔细分辨了那少年,心头一惊,这少年分明是他失散多年的儿子,“满儿?”他试探性地叫了声,十几年的光阴已经模糊了他的记忆,但他依然能够从他那不太显著的特征中认出他来。
“父亲。”那少年也认出了他,情绪有些激动,挪动脚步准备来到江充身边,但被那汉子给拦住了。正欲起身的江充此刻也坐了回去,转头看着燕王。燕王端起自己面前的耳杯,呷了一口,示意那汉子离开,那汉子便带着江满下去了。江满依依不舍,但也无法,只有随着那汉子下去。
刹时,江充明白了,燕王想要让他见的人就是他的儿子。十几年了,双方都以为对方与己已经是人鬼殊途了,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了。江充恍恍惚惚,只觉是一场梦。
十几年前,他在赵王那里做事,赵太子刘丹与其姐姐私通,被他发现,刘丹恐惧,竟然残忍地杀了他全家,他奋力抵抗,这才逃出生天,不曾想,自己的黄髫小儿也逃出来了,他实不知,他是怎么逃出来的,这十几年,他一直以为他死了。
他疑惑地看着燕王,燕王仿佛知道了他的心思,缓缓说道:“你一定想知道我怎么找到你的儿子的?”
江充点头称是。
燕王继续说道:“我在代国找到了他,当时他正在放羊,是一个地道的放羊娃,据说当年刘丹杀你全家的时候,一个仆人护住了他,带他逃了出来,后来那个仆人死掉了,你儿子辗转来到了代地,被一家农户收留,做了他的儿子,到现在已有十余年了。唉”,他叹了一口气道:“我为了找你的儿子,可是花费了不少的心血啊!”
江充一听,冷冷说道:“那可真是辛苦燕王了。”
燕王哈哈一笑,笑声舒朗而阴森。江充可再也不想继续伪装下去,他自然知道,燕王是以他儿子做为要挟,来胁迫他做事,只是他实不知燕王想让他做什么,于是他单刀直入地问道:“说吧!燕王殿下,你想让我江某做什么?”
燕王没有理他,而是挪脚从自己的席子上站起来,走到了门口,向外看去,彼时太阳已经西斜,天空也开始暗淡了起来,股股细风在阶前卷着落叶,腾起又落下。
“你知道代国吗?”燕王还是没有看他,像是叉开话题一样问道。
江充挪了挪脚,让自己酥麻的双腿回了血,也扶案站了起来,向燕王说道:“这个当然知道了,当年文帝的封国不就是代国吗?”
“嗯,”燕王说道:“郁郁乎文哉,曾祖文帝从一介藩王承继大统,开启了文景之治,想想都让人羡慕不已。”燕王刘旦脸上放光,显得神往无比。
话说到这份上,江充已经全然明白了,他一开始就判断出这个燕王在京城迁延不走,一定是心怀鬼胎,果不其然,他想效法文帝,文帝是代王,代者,代替也,他就是想代替太子当那个皇帝。
想通了这一节,江充释然了,不管是被胁迫还是自愿,其实他在燕王和太子之间已经别无选择,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是当年他从刘丹那里学到的道理。
只见他冷冷说道:“燕王自可仰慕文帝,不过此事恐难蹴就,还望殿下明示,意欲小人何为?”
燕王没有回答他,只是把视线从门外转回来,落在了江充之前看的那副画上,江充顺着他的眼光也看向了那幅画。
房里的光线暗了很多,原本青绿的江面上像是升起了很多雾气,那鹤倒不似欲飞,而是像要掉进江里一样。
江充一下子明白了,燕王让他对付的对象竟然是他。此人官居要职,为太子近戚,扳倒他再来对付太子就会容易很多,不过他实不知,要怎样才能扳倒他。
燕王哈哈一笑,从袖子里摸出两个桐人来,示意给江充看,江充一看,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他也哈哈一笑,显得诡异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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